冯理这次入阁了，以他的资历，本来早就够资格了，但老仙为了磨炼他，还是让他干了一任总督。
除了担任内阁辅臣，冯理还兼任着外交部部长的职务。
今天他第一次到部里开会，自然是全员大会，主要讨论孟养、真腊、澜沧等司提出的新方案。
这么长的时间，大家可谓绞尽脑汁，实在没啥好法子了。外交部已经渐渐形成一个共识，纯粹靠经济手段，这事八成要办砸。
所以有人又换了思路，还是希望在军方的配合之下，尽可能向中南土司们秀塞国的肌肉，主打一个武力恫吓。
今次给冯部长讲的，主要有海上军事演习，飞艇降临，热气球撒花之类。
当年老仙一招“空中飞人”，直接降服河州何锁南，至今令人津津乐道。
但冯理却一直板着脸，中间还打断过机会，对方案细节进行质问，那些平日里伶牙俐齿的官员，被他问的满头是汗。
有个体态肥胖的家伙，竟然险些要昏倒，最后被人搀扶了下去。
“上位者的威压，恐怖如斯！”
自从冯理走进会场，王有才的心脏就猛跳不止。看到刚才那一幕，他都有些手脚冰凉。
他是憋着一口劲，想要出一回风头，可是一看到冯理，他就怂了。
由于今天的方案不能令老大满意，所以讨论会才开了不到一个时辰。冯理阴着脸，丢下句“一群饭桶”，便欲起身要走。
这话伤害性不大，侮辱性很强。
大概是受到刘学勤毒舌的影响，塞国高级官员特别喜欢对下属进行言语攻击。包括雍泰在内的所有人员都面有羞赧之色，别看雍泰是个老资格，曾经在狄道做教谕的时候就跟老仙认识了，但在冯理这些塞音骨干面前，他其实没多少分量。
“大人，请等一下，下官还有个方案！”
王有才最后一狠心，还是豁出去了。他的方案没有经过层层讨论，直接上会是不合规矩的，如果方案成了还好说，如果不成，他恐怕今天就得滚蛋。
而且他这等邀买直名的做法，用后世的话就是搏眼球、搏出位，乃是官场大忌，很有可能被一撸到底。
“哦？”冯理转过身，看着躬着腰，一手紧紧攥住衣袖的王有才，竟然坐了回去。
“你倒是个敢毛遂自荐的，给你一盏茶时间，开始吧！”
王有才只觉得人群中一道道目光向自己射来，惊讶者有之，鄙夷者有之，厌恶者有之，憎恨者亦有之。
他大脑空白了几次呼吸的时间，才深深吐出口气，向众人行了一礼，才理顺思路。
“说起来我这个方案还是得了明朝金字红牌制度的启发，以及从各位同仁的头脑风暴中汲取了灵感，我给方案起了个代号，叫个【像章森林】。”
王有才知道自己的机会就一次，所以他无数次在内心推演过，必须一开始就有新奇的视角把大家的胃口吊起。
果然大家对【像章森林】的说法引起了兴趣，开始臆测王滑头搞的什么花样。
“之前大家的方案都很常规，买地嘛，自然是找地主商量。可我想反其道而行之，咱们不去找土司，而是从土民这头做工作。”
这个角度的确是先前所有人没提到过的，连冯理也起了兴趣，示意他继续说。
“我听说冯阁老曾经独自一人，远赴万里传教。下官在想，土民的力量或许也会左右上层建筑呢，下官的灵感多是来自于此。”
这一记马屁助攻恰到好处，冯理嘴角微微上扬，整个人也松弛了下来，还和旁边的雍泰嘀咕了几句，似乎是打听王有才的跟脚。
“我听木邦司的同事提到过，木邦地面很是缺盐，但咱们塞国的商人嫌弃西南山多林密，道路断绝，又多烟瘴毒虫，故而很少有人往来贩运。”
“我把思维稍微延展一下，那么他们是不是也缺糖？也缺肥皂？也缺阿司匹林？之所以我提到的都是些小巧之物，乃是为了便于携带。”
“真正的核心是一个道具，我想制作大量的上师投降的像章，可以佩戴于胸前。以我塞国强大的工业水平，此事应是不难，而且花不了多少钱。”
“下一步，我到云南边区招募大量猎人、小商贩，将像章以半文钱的价格批发给他们，准许他们以一文钱卖出，而且，每卖出一千个，我还可以给他返还一定的银钱。”
“可能你会问了，这种生意有谁会做？别急，我会告诉这些人，只要土民胸前佩戴像章的，每人可以领一两包装的食盐。”
“他或许也不相信，但我会展示身后卡车上满载的货物，我想总有人愿意试试。”
“接下来，咱们塞国的商人就上场了。他们的作用，是将这些货物按照像章分发下去。你或者又要问，前头说西南千难万险，商路不通，这怎么又通了呢？”
“我请大家想一下大明的盐引制度，为了换盐引，那些商人可以千里迢迢把粮食运送到边关。咱们只要稍微改动一下，如果你顺利把物资运送各邦，商人可以到外交部领补贴可不可以呢？”
这时候终于有人忍不住发问了：“你既然要用物资收买土民人心，何必要卖像章给人家？这不是多次一举吗？”
“还有，那些商人将货物或者扔了，或者私藏，反正没交到土民手里，你又当如何？”
王有才点点头，回道：“这位大人问得很好！先回答你第一点，我这是从草木皆兵得到的启发，试想一下，假如你是土司，一天起来，发现所有的土民都佩戴一个红色像章，你肯定得问怎么回事吧？”
“当你得知头像是塞音老仙，就问你心里慌不慌？随后你听说塞国商人给你的土民发盐，过几天可能还发糖，发其它东西，你会不会有种被阴谋包围的感觉？”
“所以你让土兵收缴像章，让他们去杀塞国商人，或者把他们抓起来，抢走这些物资。可这样一来，你是不是就跟土民站到对立面了呢？这也是我为什么一定要让土民花钱买像章，因为白送的东西如果被收走他不会心疼啊。”
“至于第二个问题，我们或许可以通过卖像章的那些人反馈，也可以派一些飞艇跟踪督查，但我一时还没有完美的解决办法，这也是需要大家继续补充的部分。”
“你这套办法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冯理这时候已经听明白了，王有才这是要釜底抽薪。好处是肯定比搞军事演习省钱，还可以为将来往那边传教铺铺路。
不过能不能出效果，还需要进一步的验证。
他示意王有才坐下，然后与雍泰交换了下意见，是让大家在王有才方案的基础之上继续推演。
如果可行，就派些人先去与云南相邻的车里、木邦试试，对了，就让那个姓王的小子带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