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雷电抑制于体内,自己缓缓吸收和被别人强行抽离是从前柳心觉常经历的。
这都与惊蛰吸收的感受不同。
柳心觉仔细感受着,似乎找到了比银钧天书要更能够处理得了自己体内莫名出现的雷电的宝物。
只是这宝物是晏琅契约的法器。
心思方才活络了一下,便又归于寂静。
只是如此难得的舒适,又实在让人难以不去想。
正当她尽力摒除杂念之际。
晏琅观察着她的反应开了口:“感觉如何?”
她虽问出口,可与刚刚截然不同的两种神情不难猜出此刻柳心觉的感受。
她的询问声,更让柳心觉心脏漏了一拍。
像晏琅这样的人,是不会说多余的废话的,更不会出于关切的询问。
唯一的可能,便是她拿出惊蛰并非一时兴起,而是在惊蛰表现出喜欢之后,带着试探的让柳心觉感受一下。
柳心觉微扬起眸,与晏琅对视一眼,之间在袖中微微蜷缩。
“很特别。”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仿佛……捆束我多年的枷锁被解开了。”
晏琅眼中划过一抹笑意。
惊蛰绕着柳心觉吸收完重新出现的雷电后,咂着嘴回到晏琅身边,“主人,这丫头的体质可不简单,体内倚靠灵力所自行产生的雷电可以时时刻刻淬炼她的身体。”
他传音告诉晏琅。
“若让她适应了这种生存方法,恐怕她将来的成就不会比主人你小哦。”
“她若是能适应,就不会一直以来都在寻求解决的方法了。”晏琅传音回应,她没有错过刚刚柳心觉被惊蛰吸收雷电那一瞬间舒展的眉眼与轻松。
她相信柳心觉能够拒绝这种诱惑。
前提是,她没有提出要将惊蛰借给她。
“你体内所产生的雷灵力经过银钧天书的削弱束缚,被你缓缓吸收,这个过程自然不比得惊蛰能够将其汇聚吸收。”晏琅轻声道。
柳心觉垂眸缓缓点头,“是啊,的确比不得。”
正因为比不得,所以她想知道,晏琅问这个问题,是想要什么?
与她交换吗?
可凭晏琅在两人之间的关系之中,完全无需交换。
晏琅要,她就得给。
所以柳心觉在思考。
晏琅究竟要什么?
可正如一开始到现在,两人相处之中,柳心觉从未猜对过晏琅的心思。
“我拿了你的银钧天书,让你无法削弱这股依靠你本身产生的雷电,将其消灭,既然惊蛰有这能力,又很喜欢这股力量,我便将惊蛰借给你如何?”
“借…借给我?”柳心觉似乎不太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晏琅轻点惊蛰本体,他便化作一枚落于掌心的莹润珠子,缓缓飘向柳心觉,“不错,借给你。”
“条件呢?”柳心觉脱口而出。
晏琅挑了下眉,“什么条件?”
“将它借给我的条件。”柳心觉直言。
她不信晏琅这么大方将此物交给自己。
刚刚晏琅说了,惊蛰可汇聚雷电。
这对于一个单系雷灵根修士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晏琅又怎么会这般轻易的交给她?
闻言听到她的问题却笑了。
转而做出一副思索姿态。
“那就…帮我做件事吧?”
原本她就打算让柳心觉去做这件事,既然柳心觉认为她借这样东西一定有条件。
那就凑合用这个。
柳心觉是多思,更多是对眼前强大仇人的点点揣摩。
很可惜,她一次也没揣摩对。
只看晏琅反应,她就已经明白了晏琅压根没打算要用惊蛰跟她做什么交换。
又或者说,她现在身上有什么值得晏琅拿出自己契约的宝物去交换的?
明白自己不经意间又这种晏琅面前犯蠢的柳心觉咬了咬唇,再看晏琅,决意不再去揣摩晏琅的任何一个行为。
她直截了当的问:“你说吧,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离开西州,去仙盟告状。”晏琅道。
“状告什么?”柳心觉有些诧异。
“状告被我留下来看管化正城的虞家姐妹二人多年以来在西州的恶行。
而你,作为柳家覆灭时的唯一幸存者,在逃命过程中遇到我留在化正城,本为协助管理化正城,却被困于城中多年的苟修相助,得以逃出西州。”
晏琅一字一句,说着她所编造的故事。
柳心觉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你要借我状告仙盟,然后用仙盟除了她们姐妹二人?”
“她们两个不过是我契约的小妖兽,哪里用得着仙盟来除,在你离开西州之后她们就会死。”
“那你……”柳心觉脸上写满了困惑,“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不用仙盟相助,那还告诉仙盟干什么?
晏琅将手一摊,缓声说道:“多年前我到西州,为解救西州受苦修士,灭了苦恼仙盟、西州修士多年的阴灵城,是众所周知的善人。
如今,我是被蒙在鼓里,以为西州一切安好的无辜之人,是得知真相后,勃然大怒,灭杀作孽妖兽,给予仙盟、惨死西州修士一个交代的仙使。”
她像是在说别人经历的故事。
声音分外悠扬悦耳,却让柳心觉不寒而栗。
虞家姐妹二人是晏琅契约兽的消息,其实是从当年从化正城走出去的骨、炎、蛇三家家主传出去的。
但同样,晏琅没有选择留在西州而是选择离开,并且当着仙盟派来的仙使的面,宣布阴灵城改名化正城,并听命仙盟的消息也没有落下。
因此这些年来,虞家姐妹二人在西州的恶行一直没人能够确切与晏琅挂上钩。
当然,这也只是表面上无法挂钩,实际上,西州每个人都认为虞家姐妹二人的一切行动都是在晏琅的示意下,加之她们自己嗜杀报复人族。
可从来没有人知道晏琅走时还留下了她口中协助管理化正城的“苟修”。
这个人,仙盟一定知道。
而这个人的存在,他的经历,只需向外一说,就能轻易就将本该落在晏琅身上的罪责抹去。
你看,她留下的不仅虞家姐妹二人,还留了别人。
但那个人被囚禁于化正城,无法出去,也无法告知晏琅虞家姐妹二人在化正城的行径。
分明是整个西州都恐惧的存在,在这一刻竟被轻易洗得一干二净。
柳心觉迟迟没有开口,身子轻轻颤动。
晏琅弯起唇角,温声问道:“你好像在害怕?”
柳心觉想将眼前这张温润和善的脸与她的行径相匹配。
可好难。
心悸不断,她强压住极端恐惧,艰难的扯起一抹笑意。
“只是有些震惊。”
晏琅笑了笑,“明日便走吧,记得把经历坐实,这就无需我帮你了吧?”
“不必,我明白应该怎么做,只是告状完呢?等您得知真相前来西州之后,我又要做什么?”
“九州之大,离了西州,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去做,我需要你做的也就只有这件事而已。”
“只是如此吗?”
“觉得我大费周章半天就为让你去告个状很奇怪?”
“……是。”
“这计划本就是看到你才想的,我想要置身事外可以有无数种方式,你是最顺手的一个。”
无需多费功夫,又可以给苟修谋点福利,用仙盟的资源养苟修他们,将来还为她所用。
这再顺手不过了。
至于大费周章,那是在柳心觉看来。
她有做什么吗?
她从头到尾不过传送到西州,然后说了几句话,摆弄摆弄阵图而已。
其他的,不过是柳心觉自己认为耗费了许多心思。
柳心觉再次感受到了晏琅淡然语气之下对一切的掌控。
而晏琅在回答完她的话之后又转过身去。
幻域中阵师们已经将银钧天书送回。
“晏琅,这里面的确有宸极的气息,而且还掺杂了一丝苍溟的神魂。”
晏琅有些诧异,“苍溟的神魂怎么会在这里?当年宸极不是就留了九君的一缕神魂融入封印大阵之中吗?”
“两阵同源,九君的神魂或许被他凝聚而成阻止献祭阵阵眼被打开的一把锁。”
“照这么说,我要是开了这把锁,岂不是将九君的神魂归还回去?”
晏琅此话刚说出口,就深觉不对。
打从葬龙台她就知道。
破邪剑乃是九君残魂即将消散之际炼化而成的一把剑。
九君早成破邪了,如今就算归还那一缕神魂又能如何?
在魔族入世的情况下,他们那一缕还未被魔气所侵染、无人温养的神魂很快便会消散在人间。
“不对……”晏琅蹙眉。
“你怎么了?可是想到了什么?”阵师们纷纷发觉晏琅的不对劲,连忙询问。
“我在葬龙台看见了破邪剑的来历,是九君被封印之际,将自身神魂炼化而成。”
晏琅回忆着。
“当时我认为这个提议太过突兀,认为这个提议极有可能是宸极从中搞鬼。”
“但有一个问题,宸极怎么做到在封印之下,干扰九君残魂?”
“而倘若一开始他就已经准备要提议将九君残魂炼化成剑,那留下九君的一缕神魂有什么意义?放出来迟早都会消散的,你又何须费力在九君不之情的情况下融入那一缕神魂在其中?”
答案自然是:不会。
晏琅大脑飞速运转着,仿佛有什么一直以来被她察觉出破绽的东西钻出来。
最后定睛一看。
“是宸极!”
“他的神魂,就藏在当初被封印至魔界的九君残魂之中!”
晏琅豁然开朗。
此话一出,却引得一众阵师们大惊失色。
一直以来,他们都以为魔族入世是九君为了报复意图冲破封印。
所以极力寻找一名有足够能力的修士来守护九州。
可晏琅所言,却都将一切指向另外一个方向。
“倘若真是如此,一旦你开启了这把锁,他藏于其中的一缕神魂就会出世。”
“可他早已封神,这缕神魂出世又会如何?”
“回归本体是不可能了,极有可能在释放出来时,凭借献祭大阵之力献祭给这缕神魂,助其重塑肉身,完善神魂,成为一个身处下界的宸极?!”
幻域之内,阵师所在的院落里响起一片惊呼、倒吸气声。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刚刚推断出什么。
“不可能吧……”
“他这人,心机深沉,深谋远虑,倘若真是如此,破与不破这重封印,都有可能给晏琅来到一个致命的对手。”
一个身处上界,时时刻刻借用他人之手的神,一旦拥有了自己在下界的操控权,那么将是灭顶之灾。
“晏琅,不可以再动那个阵法,绝对不行。”众人几乎齐声严肃道。
倘若宸极在上界,晏琅尚且有机会将自己修炼到能与宸极抗衡。
可若宸极拥有下界的操控权,那他会做的第一件事,必然是杀了晏琅这个威胁。
晏琅却并未回应阵师们,而是摩挲着手中的银钧天书,脑海中不断演变着她的计划。
最终,化作一抹淡然笑意。
“前辈们不必担心,我心中有数。”
她这话,便是还要按照原本的计划进行了。
“晏琅……”阵师们还想再劝。
“我有把握。”
晏琅打断了他们。
将银钧天书收入储物戒之中,望着眼前只差一块碎片便可以扭转成型的阵法,微微一笑。
“纵是他能到下界,我也有把握,杀他毫不费力。”
她眼底闪过一抹决然。
“诸位前辈,我心意已决。”
阵师们闻言,纷纷叹息一声。
“罢了、罢了,只要你有这个把握,需要什么只管告诉我们,我们必将全力相助,你只管放手去做就是”
“多谢前辈们。”
晏琅道了声谢。
若不是有那么多人信她,帮她,她纵是有多少计谋,也无法这么顺利实行。
“我们之间不必说这些。”
“对了晏琅,你推演出剩下的那一块碎片在何处了吗?”
“是啊,就算要开,也得集齐九块碎片才行。”
“没错。”
众人一致询问起关乎接下来计划的那块碎片。
晏琅缓缓摇头,“没有,其他碎片都可以对应上相应的位置,唯有最后一块碎片,无论放在何处都无法对应上。”
“这?怎么可能呢?”
“你将阵图传送进来,我们看看。”
“对,我们看看是不是哪里漏掉了。”
即使清楚晏琅是再细心不过,却不错漏,这一刻众人也只能想到这个可能。
“好。”晏琅应声将阵图传送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