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开信封,展开信纸,陆阳便开始呼吸急促起来。
一行行娟秀工整的字迹,不用看落款,陆阳便已经知道写信的人是谁了。
这笔迹他太熟悉了,如果非要给熟悉的笔迹排一个名次,这辈子,除了自己的笔迹排第一以外,也就这笔迹能排第二。
高中三年同桌,还有谁能比陆阳更熟悉刘晓月的笔迹?
陆阳:
我能叫你一声亲爱的吗?
我走了,原谅我的不辞而别,我没有勇气去面对你。悄悄地爱过你这么多年,我是悲情的,也是幸福的。
读书时期,我天天守着你,望着你帅气的面容,我常常发呆到不能自已。你的忧郁,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常常想开导你几句,可你骄傲得像一个十八世纪的王子,总不肯多看我几眼,我气死了。
喜欢你,爱上你,是我除了背书解题之外,在那个时期做得最多的事。你的一个微笑,可以让我开心一整个星期。那个时候,我常常就在心里想,如果往后余生你能天天对我这样笑,我会幸福得死掉的。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学习时期,你那么优秀,各科成绩都比我好,我好恐惧,怕跟不上你奔跑的脚步。我强迫自己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其他的时间,我用来学习,只为了能紧跟在你身。
如此一来,我才的机会追求你,和你比翼齐飞,我要做你身边最快乐的那只小鸟,陪你飞越山川,共享世间繁华。
我曾经以为,我能成为你的新娘,为你穿上我梦想的嫁衣,到那时,我们一定是最幸福的一对。我知道命运喜欢捉弄人,平常时候,我那么小心翼翼的守护,就是不想和你走散,不让我把你丢了,可不曾想,命运还是把玩笑开到我的头上来了。
知道你落榜了,我伤心难过,我在想,为什么落榜的不是我,这样,我就可以多陪你一程。
老人们总爱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当你对我说,你不想成为我的负担时,我问天,是不是我们缘分还没修够一千年?
听说你受伤了,我不顾一切的奔赴而来,只想替你伤替你痛,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害怕。
比你受伤更让我害怕的是,她居然在身边。我败了,败得毫无还手之力,都是因为你,你看她的眼神,击碎我所有的梦想和最后一丝希望。
我又恨你了。
恨你对我的冷漠,恨你对我的无情。可是啊!没有爱又何来的恨。我为什么要恨你?不对,我是爱你的。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以为你也是爱我的,不然,你怎么会招我进你的公司。我暗地里欢喜,我在心里欢呼,来爱我吧…!陆阳!我就是那支为你独自盛开的红玫瑰,任你采!任你摘!
曾经想象过一千遍,一万遍能成为你的女人,当你解开我紧系的裙带时,我以为,我等到了。想象中的美好,在这一刻,终于梦想成真了,我狂喜,我心花怒放。
可是你为什么要在占有我的同时,嘴里还喊着她的名字?我的梦又碎了,玫瑰花瓣散落一地,被风肆意的吹向天际,飞得那么远。
我想杀了你。
我的爱呀!就像无根的蒲公英,一揉就碎。你解开的不是我的裙带,那是我种在心底的爱的种子。
好笑不,种子还没来得及发芽,便干涸死在了你的那一声呐喊中。我醒了,都说酒醉心明白,你的心,像大海一样无垠,可从不曾有一朵浪花落在我的手心。
老天待我又何其恩赐,我终于捧起你留下的那一朵浪花,浇注在我干涸的心田,让爱你的那颗种子生根发芽,最后成长为相思树,开枝散叶,长满我整个心田。
孩子我带走了,我会把他(她)生下来,我会让他(她)幸福快乐的长大,名字我都想好了,不管男孩女孩,我都叫他(她)“天赐”。
对!就叫他(她)陆天赐,你的种,当然得随你的姓才可以。
是不是很俗气?我不管,我喜欢这个名字,因为他(她)是上天赐给我的最好的礼物。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我不恨你了,我没有遗憾了,就算你给我的温存只有小半夜,我也满足了。
爱你的刘晓月
2002.8.21
一字一句读完刘晓月的信,陆阳用时二十分钟。以他过目不忘,一目十行的水平,他怎么就读了这么久呢?
终于,陆阳缓缓地抬起了头,他的双眼早已被泪水模糊,视线变得模糊不清。然而,那些源源不断涌出的泪水,却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无法遏制。
每一滴泪水都饱含着陆阳内心深处的痛苦和哀伤,它们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落在那封已经被泪水浸湿的信笺上。这些泪珠儿,仿佛是他心头流淌出的一滴滴鲜红的血,渗透进纸张的纤维之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呆坐在办公椅上,陆阳仰望着天花板,心里一遍一遍的呼唤着刘晓月,痛骂着刘晓月——这个傻女人,怎么就爱得那么奋不顾身,那么义无反顾呢?
“我拿什么去救赎?我拿什么偿还给你?”陆阳一遍一遍的问自己。
陆阳错了吗?确实是错了。他错不该低估了刘晓月对他的爱。
刘晓月对了吗?也是真的错了,她错不该对陆阳爱得这么深情,像一只扑火的飞蛾。
谁对谁错?是非难解。
尘世纷扰,是非如影随形,对错似雾迷眼。人们常执于一事一理,非黑即白,争得面红耳赤,心烦意乱。
然于当事人眼中,是非对错,不过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须知世间之事,本无绝对,对中有错,错中有对,如阴阳相生,互为依存。
一念嗔起,便觉他人皆错,己身尽对;一念慈生,方知万物皆有其理,对错难定。就如月映千江,水月不同,事之是非,亦随观者心境而异。
陆阳收起信件,起身走出办公室,他要去找刘晓月,要给刘晓月一个交待。尽管这个交待对宋莜莜,对自己过于残忍。如果不这样,那对刘晓月又是何其的残忍。
坐上车,陆阳在脑子想过了所有刘晓月爱去的地方,这个时候,陆阳才发现,原来自己却是那么的不了解刘晓月,连她爱去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是回家了吗?受伤的人,总会回到自己的家里,那里才是自己永远的避风港。”陆阳想起之前自己夜里回家时的心情,猜想刘晓月会不会也回家了。
没有刘晓月乡下家里的电话号码,那就去她家找人。
不再多想,陆阳驾车直奔刘晓月乡下老家,一路上,见车超车,急驰飞奔,原本三个小时的车程,陆阳只用了两个多小时,便到了刘晓月家乡的乡村路尽头。
陆阳接送过刘晓月回家,但也只是把车停在了路尽头而已,刘晓月的家到底在什么地方,他并不清楚。
鼻子下面就是嘴巴,陆阳逮住一位过路的村民便问:“老乡你好,请问你是本村人吗?你知不知道刘晓月家住什么地方。”
“刘晓月!那不是文忠家的丫头吗?那丫头不是在锦城工作吗,你找她干啥?”
“我是她的同事,我家住高山村,她托我带点东西给她爸妈。”陆阳打小不爱说谎,这一说谎,他的脸都烧得发烫了。
“这样啊!你顺着左手边的小路走两里地,看见一棵大的柳树就到了,她家就在柳树边上。”
递上一支香烟,谢过村民之后,陆阳顺着村民指的路走去。
越是临近刘晓月的家,陆阳越是紧张。刘晓月在不在家?见到之后怎么说,才能让刘晓月相信自己。
之前想好的一堆说词,到现在,陆阳全给忘了,他也怕了,怕刘晓月不在家,怕见刘晓月的爸妈。
不足一公里的路,陆阳磨磨蹭蹭的走了十分钟还没到,甚至于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路了。
又翻过一个小山坡,陆阳终于看见村民嘴里说的那棵柳树了。
看着远处柳树边的红墙绿瓦房,陆阳不知道,等待他的将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