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紫禁城的金水桥上,三百名新科进士身着崭新的青色罗袍,整齐列队。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巍峨的太和殿,心跳如擂鼓——今日,皇帝将亲临殿试,钦点一甲三名的状元、榜眼、探花。
叶明站在文华殿的廊柱旁,远远望着那群紧张得脸色发白的贡士,嘴角微扬。
“三爷,您说陛下会点谁当状元?”李天宝小声问道。
叶明摇着折扇,目光落在队伍最前方的蓝衣书生身上:“林墨的策论我看过,文采斐然,切中时弊。若陛下真有革新之意,此子当为首选。”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钟声。
“陛下驾到——!”
太和殿内,金砖墁地,蟠龙柱巍峨耸立。三百名新科进士分列两侧,青色罗袍在晨光中泛着内敛的光泽。
他们垂首肃立,屏息凝神,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惊扰了殿上那位至高无上的存在。
李云轩端坐于九龙金漆御座之上,冕旒垂下的玉藻微微晃动,遮住了他深邃的目光。殿中焚着龙涎香,青烟袅袅,为这场殿试更添几分庄严肃穆。
“平身。”皇帝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贡士们齐声谢恩,缓缓直起身子,却仍不敢直视天颜,目光只敢落在御阶前三寸之地。
李云轩指尖轻叩扶手,沉吟片刻,开口道:“今日殿试,朕只问一题——”
殿内空气骤然凝滞,连铜鹤香炉中升起的烟都仿佛静止了一瞬。
“若国库空虚,边关告急,尔等当如何筹措军饷,安定民心?”
问题一出,殿中顿时响起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贡士们纷纷跪坐于早已备好的矮案前,有的立即研墨铺纸,有的则闭目沉思,更有人额头已沁出细密汗珠。
叶明站在殿侧廊柱旁,目光扫过众人。
柳青河执笔的手稳如磐石,嘴角噙着自信的弧度——他早从叔父那里得知皇帝近来忧心边饷,提前备好了花团锦簇的文章。
张文远眉头紧锁,笔尖悬在纸上一寸之处,迟迟未落——这位扬州才子擅长诗词歌赋,却对实务策论颇为生疏。
陈实则已写下数行,又狠狠划去,纸上墨迹斑驳——这位出身军户的贡士显然有满腔想法,却不知如何用锦绣文字表述。
而林墨……
叶明目光微凝。
蓝衣书生既未立即动笔,也未显露焦躁。他轻轻合上眼,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道阴影,胸口规律地起伏着,似在回忆什么。
忽然,他睁眼蘸墨,落笔如刀!
林墨的笔锋在宣纸上划出凌厉的轨迹:
“臣闻治国如医疾,当察其本而治其标。今国库空虚,边关告急,其本在吏治腐败,其标在赋税不均。”
笔走龙蛇间,他列数三大弊政:
其一,盐铁之利尽归世家。“两淮盐课岁入当有六百万两,实入国库不过百万,余者皆入私囊。臣请设盐课巡察使,彻查盐引发放,凡中饱私囊者,籍没家产以充军饷!”
其二,田赋隐漏触目惊心。“江南富庶之地,万亩良田竟只报千亩征税。臣请重造鱼鳞图册,改革税赋,凡隐匿田亩者,以欺君论处!”
其三,军需贪墨令人发指。“边关将士缺衣少食,而兵部武库中簇新铠甲竟已蛀空!臣请遣御史暗访各镇,凡克扣军饷者,立斩辕门以儆效尤!”
墨迹力透纸背,字字如重锤击鼓。当写到“立斩”二字时,笔锋竟将纸张划破一道细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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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影西斜时,答卷被收至御前。李云轩逐一批阅,在看到柳青河辞藻华丽的文章时,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翻到张文远充满理想主义的建言,也只是淡淡搁置。
直到展开林墨的答卷,冕旒下的双目陡然锐利如剑。
“林墨。”
清冷的声音惊得殿中几名贡士手一抖,墨汁污了答卷。
蓝衣书生从容出列,跪拜时肩背挺直如青松:“臣在。”
“汝言盐课当收归国有。”皇帝指尖轻点案上奏折,“可知此事会触动多少人的利益?”
林墨抬头,目光如炬:“臣只知道,这些人的利益,本就是窃取的国家利益!”
殿中顿时一片倒吸冷气之声。柳青河暗中攥紧了袖中的玉佩,指节发白。
李云轩却突然笑了:“好一个‘窃取’。”他话锋一转,“若其他人联合反对,又当如何?”
“陛下手握乾坤,何惧魑魅魍魉?”林墨声音清朗,“臣愿为陛下手中剑,斩尽荆棘!”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一声惊雷炸响,盛夏的暴雨倾盆而下。雨幕中,林墨青衫磊落的身影宛如一柄出鞘利剑,寒光凛冽。
暴雨冲刷着金銮殿的琉璃瓦,李云轩在雨声中提起朱笔,在黄绢上挥毫写下:
“第一甲第一名,林墨。”
朱砂如血,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当司礼监掌印太监尖声唱出“状元及第”时,柳青河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怨毒。而站在殿角的叶明,则望着雨中那道挺拔如松的身影,轻轻举起了酒杯。
随后又钦点了榜眼和探花。
“张文远,榜眼!”
“陈实,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