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吴老不愿意来的话,我去求!怎么也要求得吴老过来。”
赵城站在亭子里面带忧愁,以走舸的速度不用半天就能到平安镇,若吴老真的不愿意来,今晚他必须走这一趟。
主子的伤可不敢再拖下去了。
……
许一一见这会儿也帮不上忙,便想着先去找多鱼。
赵城自然是要亲自送去的,只是刚走一半路人就被叫走了。
他们几人跟着一个将士继续走着。
那人许是见赵城对许一一毕恭毕敬的,猜到她的身份不简单,心里头对许一一也没有多少防备。
这又是个话多的人,没一会儿便聊起来了。
“你们是特地来府城逛灯会的吗?”
杨饱饱好奇的问着,三川跟四海忙不迭点头。
“灯会好玩吧?我来这么久就去参加过一次除夕的驱傩,那场景老热闹了。”
杨饱饱突然回忆了起来。
“除夕上巫师会头戴面具,手持法器,口中念念有词,身后的人会带着面具身着五彩斑斓的服饰,扮演着将军,门神一类的模仿着各种神灵和鬼怪的动作,在街道上跳着傩舞,那个时候街道上弥漫着浓郁的烟火气息,鞭炮声此起彼伏,还会有人向驱傩队伍投掷铜钱和食物,祈求新的一年平安顺遂。”
杨饱饱说着一脸怀念,想想那个时候距今都已经过去四年了。
“今年灯节我还以为能参加呢,可惜被那些海贼绊住了。”
杨饱饱语气里带着可惜。
“这段时候海贼犯事很频繁吗?”
许一一这段时间满脑子都是食馆里的事情,对其他消息知道的少了些。
杨饱饱微微颔首,神色有些凝重。
“何止是频繁,秋节期间,来往的商船多了起来,这对海贼来说,可是难得的好机会。他们觊觎商船上的丰厚货物,往往会在海域设伏,商船稍有不慎,便会遭遇劫难,单单是这个月都有好几家商队的商船被劫,损失惨重。”
杨饱饱苦笑着,“就连这一次都尉大人都受伤了。”
许一一暗自思量着,这海上是注定不会平静的。
如今国库亏空,林恪就是有心剿匪,也碍于军费不足处处受限。
正说着,杨饱饱站在一处院门前。
“这就是归雁院,折冲府收留将士遗孤的地方。”
“归雁……”
许一一低声重复这个名字,心头突然涌上一阵酸楚。
大雁南飞,总有无法归巢的孤雁。
只停顿了一下便转过一道影壁,眼前豁然开朗。
与军营其他地方的肃杀氛围不同,这处院落充满了生气。
还未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朗朗读书声和兵器相击的脆响。
杨饱饱推开朱漆斑驳的大门,侧身让许一一先行。
二十多个年龄不一的孩子分散在宽敞的院子里,井然有序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东侧廊下,几个十岁出头的孩子正捧着书本诵读,一个年长些的少年站在前面,手持戒尺指点。
西侧空地上,几个半大孩子两两一组练习基础枪法,动作虽显稚嫩却一丝不苟。
南边角落里,几个更小的孩子围坐一圈,中间一位独臂老人正在讲述什么,孩子们听得入神。
“多鱼!”
四海突然像只欢快的小兔子般朝西侧空地奔去。
许一一顺着小孩儿奔跑的方向看去,只见一群孩子正两两一组练习基础枪法。
其中一个瘦小的女孩背对着他们,手持一杆比她身高还长的木枪,正与一个小男孩切磋着。
听到喊声,那女孩猛地回头,晒得微黑的小脸上顿时绽放出惊喜的笑容。
“四海!”
多鱼丢下木枪,红着脸朝他们跑来。
她跑动的姿势带着几分笨拙,但与许一一记忆中那个有些畏缩的多鱼已经判若两人。
四海一把抱住多鱼的腰,多鱼则咯咯笑着揉乱四海的头发。
俩小孩儿像是重逢的小兽般快乐地转着圈。
“一一姐!尔尔姐!三川哥!阿月姐姐……”
多鱼牵着四海的手跑到许一一跟前跟每个人都打了招呼。
她长高了不少,虽然还是很瘦,但脸颊已经有了健康的红润。
原本枯黄的头发现在乌黑发亮,扎成一个利落的小辫。
许一一半蹲下身,平视着小姑娘,“在这里过得好吗?”
多鱼用力点头,兴奋地说。
“特别好!我每天都能吃饱饭,李阿公教我认字,林都尉还夸我枪法进步快!大姐跟大姐夫昨日还带我去逛灯会了,去了护城河放莲花灯。”
她突然想起什么,转身跑回刚才练武的地方,捡起那杆木枪,又噔噔噔跑回来。
“一一姐姐我练给你看!”
多鱼深吸一口气,摆出一个起手式。
虽然动作尚且稚嫩,但一招一式已经是有模有样。
木枪在她小手中灵活转动,刺出时竟还带着几分凌厉的气势。
别说,看着还挺唬人。
“回马枪!”
多鱼忽然转身一记回刺,虽然因为用力过猛差点摔倒,但还是稳稳收住了架势。
她的小脸红扑扑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但眼睛亮得惊人。
三川跟尔尔由衷的拍手。
这下子多鱼的眼睛更加里亮了。
“四海!我记得你跟阿月姐姐还有老路阿公习武?我们来比试比试如何?”
多鱼突然开口提议道.
四海看了一眼,“那好!比就比!”
这声应答像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原本散在院子各处的孩子们立刻围了过来。
多鱼已经跑到兵器架旁——说是兵器架,其实就是几根木棍插在土里的简易架子,上面摆着孩子们自制的木刀木枪。
她踮起脚尖,费力地抽出一根比她高出许多的木枪。
枪头特地用布条缠成圆球,避免伤到人。
“接着!”
多鱼将木枪扔向四海。
四海张开双臂去接,木枪的重量让他踉跄了一下,但很快站稳。
这木枪比老路阿公给他的要重太多了。
想着,他双手握枪,右脚后撤半步,摆出架势。
阳光照在他稚嫩却认真的小脸上,额前的碎发被汗水粘成一绺一绺的。
“你觉得阿月能赢还是四海?”
尔尔跟三川嘀嘀咕咕的说着。
“肯定是四海!他习武要比多鱼早太多了。”
单单是气势上,四海这胖小孩儿就要强上不少。
多鱼见状也摆好姿势,两个小不点隔着五步距离对峙着,架势十足。
围观的孩子们自发地围成一个圈,杨饱饱见状立即站在最前面,充当裁判。
“开始!”杨饱饱一声令下。
多鱼率先发难。
她比四海大,个子要高些,力气也大,木枪带着风声直刺四海胸口。
四海不慌不忙,侧身一闪,枪尖直接擦着他的衣襟掠过,他趁机反击,枪杆横扫过多鱼的下盘。
只一下,阿月便瞧出来了。
多鱼还得多练。
“嘿!”
多鱼跳起来躲过,落地时却乱了步伐。
四海抓住机会,枪尖直指多鱼咽喉,却在即将碰到时猛地停住。
这是从阿月那里学来的点到即止。
围观的孩子们发出一阵惊呼和掌声。
“不算不算!”多鱼涨红了脸,“我还没准备好!”
多鱼是想在一一姐姐跟前露一手的,就这一下就被打败了,自觉有些没脸了。
杨饱饱嘴角扯出一抹笑来摇摇头:“这要是在战场上,敌人是说来就来,可不会给你准备的时间。”
就像这次都尉大人受伤,海贼奸诈可不会按常理出牌。
四海收回枪,小脸上满是得意,但看到多鱼的脸色很快又恢复严肃:“再来?”
“再来!”多鱼重整旗鼓。
这次多鱼谨慎了许多。
双手紧握枪杆,绕着四海缓缓移动,试图去寻找破绽。
四海则以静制动,随着多鱼的移动调整姿势,枪尖始终指向她。
突然,多鱼一个箭步上前,枪出如龙。
四海早有防备,举枪格挡。
啪的一声,两根木枪相击,震得两个孩子都后退了半步。
两人你来我往的,木枪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
多鱼攻势凌厉,四海则防守严密,时不时还以颜色,虽然动作还显稚嫩,但一招一式间已隐约可见气势。
十几个回合下来,两个孩子都气喘吁吁,额头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时间一长多鱼开始着急攻势便开始凌乱起来,而四海的眼睛却是越来越亮。
最后一击来得突然。
多鱼一枪刺空,重心前倾。
四海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枪杆一挑,拨开多鱼的防御,枪尖稳稳停在多鱼胸前。
“中了!”
杨饱饱高声宣布,“四海胜!”
院子里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
四海拎着枪跑到大姐跟前来,许一一将他脑门上的汗给擦干净。
多鱼撅着嘴,但很快又笑起来:“四海,我记得我来府城的时候你才开始学枪的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四海鼓着肉嘟嘟的小脸一脸得意:“我每日早晚都在练习呀!”
其实不止早晚,只要食馆不忙他都在后院练武,不单单是枪!剑术刀拳法还有弓箭,只要是阿月跟老路会的,可是全教给四海了。
四海虽然在读书这件事情上常常能把三川惹生气,但在习武一事上可谓是很有天赋的。
多鱼一听,更是打定主意要多加练习,等下次四海再来,她肯定能赢。
……
因着林恪受伤昏迷,许一一也去不了造船那处。
在归雁院里跟这群小孩儿玩了大半天,饭后五渊闹困这才带着几个娃回到客栈里。
彼时,折冲府的走舸已停靠在碧潮湾码头,吴老坐在医馆后院听到来人说的话,头都不抬的。
“出去!我这一把老骨头的早都折腾不起了,府城太远,去不了……”
吴老拒绝得可谓是毫无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