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点头，没有多说，简单地给出了答案。
温雅的表情没什么大变化，依旧是那副温润从容的模样，可我却注意到，他的目光微微垂下，透出一丝难以掩饰的黯然。他的手指在杯沿轻轻摩挲，像是下意识的动作，却带着些许迟疑。
“原来是这样……”他低声说道，语气里带着点淡淡的感慨和无力。他没有再看我，只是垂着眼，像是在沉思，又像是在压下心底的什么情绪。
“怎么了？”我下意识问了一句，语气放得尽量平缓。
他轻轻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个淡淡的笑：“没事，没想到是他。只是……有些意外。”
温雅的神情虽然淡然，但那一抹黯然的影子却始终没能完全散去。茶杯被他放下，杯底与桌面的轻微碰撞声显得格外清晰。他垂着眼，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压抑什么。
我不知为何，心底突然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他是在自卑吗？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可越看他的神态，这种感觉就越发强烈。
温雅一向温和从容，从不争强好胜，也很少流露出对任何事情的嫉妒或不满。总是站在一旁，用那种长者般的姿态关照一切，从不试图证明什么。但此刻，我却觉得他的沉默和垂下的目光，透着一丝隐约的失落。
“温雅，”我低声叫了他的名字，试图看清他眼底的情绪，“你在想什么？”
他闻声抬起头，勉强勾起一个笑，声音依旧温柔：“没什么，只是有点意外而已。”
只是有点意外而已。
“只是有点意外而已。”温雅低声说道，语气轻得像羽毛掠过，却留下一点无法忽视的分量。
我默默咀嚼着这句话，细细品味其中的意味。意外？仅仅是意外吗？可他的眼神却不是单纯的惊讶，更像是掺杂了些许复杂的情绪——失落？无奈？甚至，还有一点点的自卑？
我低下头，假装专注于盘中的早餐，脑海中却不断回放他刚才说话时的神情。那样的温雅并不多见，他一向自若，从不轻易露出破绽。而这一次，那抹微微下垂的目光和嘴角勉强维持的弧度，却让我隐隐察觉到什么。
我抬起头，盯着他那低垂的目光和刻意掩饰的表情，忽然生出点恶作剧的念头，直接开口打趣：“这一幕就该拍摄下来。”
温雅愣了一下，抬头看向我，似乎没料到我会突然来这么一句。他眉头轻轻扬起，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意：“哦？我有那么值得拍吗？”
“当然值得。”我故意拖长了声音，端起茶杯挡住自己快要翘起来的嘴角，“一向淡定从容的温雅，居然露出这种‘意外’的表情，可不多见。”
他失笑了一声，目光恢复了几分平静，似乎刚才那点情绪似乎已经被这句玩笑打散。他看着我，轻轻摇了摇头：“看来昨晚是没给你什么值得录像的素材，今天又惹你遗憾了？”
然而，我心中却并不像我们的玩笑那么轻松。
即使嘴上故作轻松，甚至还能用调侃的语气逗他，但我的心里却始终沉甸甸的，像压了一块石头。
他那瞬间的黯然和低头的沉默，像是无法忽视的影子。
他的笑是平和的，回应我的玩笑时带着熟悉的温润，仿佛一切都没有异样。然而他的眼神虽然重新变得清明，却好像藏着某种深处的东西，没有完全敞开给我看。
“真拿你没办法。”他的话听上去无比自然，可我却分明从他语气深处捕捉到了一丝避而不谈的意味。
突然间，我意识到，温雅才没有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温雅。这个人，是个超级会伪装的家伙，他的面具太厚了，厚得让我甚至已经看不见初见那会儿的澄澈。
曾经，他的眼神那么清亮，干净得让人一眼就能看透。无论是他的话，还是他举手投足间的神态，都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真诚，甚至有点笨拙。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眼神不再像当初那么澄澈了。晦暗的情绪爬上了他的眸子，藏在他波澜不惊的表面之下。他说话依然温柔，但总让人觉得他避开了什么。
他把一切都隐藏得很好。他自以为是的好。
已经很不自然了。
他在笑，语气温和，神情自若，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我都能感受到其中的分寸，一种精心计算过的僵硬。迟缓而沉重。
我没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拥抱住他。怀里的温雅依旧是那副从容平静的模样，甚至带着点淡淡的暖意，可我却清楚地知道，他的那层伪装依然在，厚重得让我难以触碰到真正的他。
曾经，我也对他说过“爱你”。虽然现在回想起来，我也不太明白当时是什么心态，也许是冲动，也许是某种模糊的情感驱使。
我一直以为自己并不是什么拖沓的人。
但不管当初如何，我知道，我并不想像他那样糊弄自己的感情，不想让这份爱变成一层又一层面具中无法辨别真伪的部分。
“温雅。”我低声唤着他的名字，声音有点沙哑，像是在努力掩饰心中的那点忐忑。我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终于再一次轻轻地说出口：“我爱你。”
这句话真的需要努力。我能感觉到自己心里的紧绷，像是某种沉甸甸的东西压在我胸口。它不仅仅是因为这三个字的分量，更因为我知道，这句话说出口后，我们之间可能会有些不太一样。我假装这一切我并不明白。假装着澄澈。这一刻，我开始像他。
又没那么的像。
温雅身体微微一僵，随后放松下来，像是接纳了这句话，却没有立刻回应。
他只是沉默地靠在我怀里，手轻轻搭在我的肩上，动作温柔，却让我感到一种隐约的距离感。
心里像被什么拉扯了一下，有点疼，又有点无奈。
但至少，我没有糊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