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暖正站在院子里,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晾晒着那些散发着淡淡墨香的书籍。她心中不禁感慨,陈先生的小书房里竟然多了这么多她没见过的手抄本。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打破了这片宁静,林暖不禁心生疑惑,她抱着书,有些怔然地抬起头,目光投向院门口。
紧接着,秦师傅兴高采烈地跑了进来,满脸笑容地对着林暖喊道:“姑娘,姑娘!你看!谁回来了!”他的声音中透露出难以抑制的兴奋和喜悦。
林暖顺着秦师傅的声音望去,只见一个身影匆匆走进院子。那人身后还紧跟着两个少年,几人一同快步走来。
在热烈的阳光下,林暖一手抱着几本厚重的书籍,另一只手则随意地翻动着其中一本。她的目光有些出神地落在来人身上,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站在小径上的男子,同样静静地凝视着林暖,他的眼神中交织着惊喜和难以置信。阳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和青衫细棉的衣角,腰间悬挂的那块平安玉扣步禁,随着他的走动轻轻晃动。
男子的长发盘起,用一根玉簪固定,有一缕发丝如瀑布般自额前垂落,轻轻拂过他白皙的面庞。他的眼眸如同深潭般清澈,眼底似乎隐藏着万千星辰,微微上扬的嘴角挂着一抹温润的微笑,宛如春日里的微风,和煦而温暖。
随着他一步步走近,那笑容也逐渐变得明媚起来,仿佛整个院子都因他的到来而增添了几分亮色。
他看着林暖,像是怕惊扰了晨曦薄雾中的一场幻梦,慢慢抬步向前走来。
每一步都踏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微而笃定的声响,在这骤然安静下来的院落里显得格外清晰,也重重敲在林暖的心上。
他的目光始终锁在她脸上,仿佛要将这久违的容颜一寸寸重新镌刻进眼底。
走到林暖身前,不过几步之遥,却仿佛跨越了万水千山。
他停下,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呼吸间细微的起伏。
他的左手下意识地微微向前抬起,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她垂落的衣袖,却又猛地顿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缓缓放下。
那只无处安放的手,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粗粝,在深色的衣襟上局促地、用力地上下摩挲了一下,像是在擦拭掌心的汗意,又像是在极力平复着什么。
终于,那手再次抬起,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试探,轻轻落在了林暖的发顶,指腹穿过她柔软的发丝,动作轻柔得如同怕碰碎稀世珍宝。
他喉结滚动,低沉而饱含复杂情绪的声音终于唤出那个刻在心底的名字:
“阿暖!”
声音带着沙哑,像是许久未曾启封的琴弦,却蕴含着千钧之力。
“好久不见!”
林暖望着近在咫尺的男子面容。岁月在他脸上留下温柔的眷顾,那份熟悉的轮廓,沉淀出一种更深沉的气质。没有惊世骇俗的容颜,但那股浓浓的书卷气和淡淡的成熟感把这个男人的分值再度拉高。
她感觉自己的心脏骤然失序,在胸腔里猛烈地撞击着,一下又一下,擂鼓般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一股强烈的、难以言喻的酸涩感猛地从心口窜起,迅速蔓延过喉咙,直冲鼻腔,最后化作滚烫的湿意,汹涌地漫上眼眶。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层薄薄的水光在迅速汇聚,视野瞬间变得模糊,只剩下他深邃的眼眸清晰无比。
她没有躲避,反而微微仰起头,像一只寻求庇护的小兽,用头顶眷恋地、轻轻地蹭了蹭他宽厚温热的掌心。
泪光在眼眶里打着转,她却努力扬起一个明媚如初的笑容,让那笑容在微红的眼眶映衬下,显得格外灿烂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知远,”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鼻音,却清亮如昔,“好久不见!”
廊下,秦云飞、少年林贵和强哥儿两人默契地、悄无声息地后退,悄然退出了这方被浓烈情感所笼罩的静谧院落,将这方寸天地完完全全地留给了久别重逢的故人。
陈行宁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林暖的脸。他伸出右手,动作自然无比,极其轻柔地从林暖手中接过了那几册微微发黄的书卷,书卷上还残留着她手臂的温度。
他没有看,只是稳稳地、郑重地将它们放在一旁的晒书台上,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
然后,便是长久的、深沉的凝视。
千言万语,万般思绪,如潮水般涌至唇边,却又在四目相对的瞬间,尽数凝滞、消融,语言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所有的问候、解释、牵挂、思念,都沉淀在彼此胶着的视线里,无声地流淌、交汇。
仿佛要将对方的身影、眉眼、甚至每一寸细微的变化都贪婪地摄入眼底,填补这些年错过的空白。
空气都要凝固了,只有彼此的心跳声在寂静中清晰可闻,诉说着无声的喧嚣。
最终,所有的言语都化作一个动作——他张开双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却又无比珍惜地将她深深拥入怀中。
林暖没有丝毫犹豫,顺从地、甚至是急切地将自己投入那个久违的、坚实的怀抱,脸颊紧紧贴在他带着尘土气息和阳光味道的胸膛上。
那拥抱紧得几乎要将对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狂喜,长久未见的思念,也带着历经世事的确认。
林暖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那如鼓的心跳声和衣料下紧绷的肌肉线条。
她把头深深埋进他怀里,贪婪地呼吸着属于他的、混合着汗意与风尘却无比安心的气息。
她吸了一下鼻子,努力压下喉头的哽咽,声音闷闷地从他胸口传来,带着全然的依赖和委屈:
“知远,甚是想念!”
几乎是同一瞬间,陈行宁低沉暗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那声音仿佛被砂纸打磨过,每一个字都沉甸甸地砸落:
“阿暖,我很想你。” 话语简单至极,却像是耗尽了他所有积攒的力气,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暖微微从他怀中抬起头,眼角泪痕未干的脸上绽开一个更灿烂的笑容,试图驱散那弥漫的感伤。
她抬起手,带着无限的怜惜和温柔,用指尖轻轻抚上他下颌处那一片青黑色的胡茬。那粗糙的触感摩擦着她的指腹,是连日奔波、风餐露宿留下的印记。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娇嗔,眼底的心疼满得快要溢出来:
“你看你,都有胡渣了,” 她的指尖流连在那片粗粝上,“赶路太累了吧?”
陈行宁低下头,目光深深锁住她含笑的泪眼,仿佛要溺毙在这秋水般的温柔里。
他喉间酸涩翻涌,那是喜悦、疲惫、后怕和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交织成的复杂滋味。
他没有回答累不累的问题,只是更用力地将她圈紧在臂弯里,仿佛要将她整个儿嵌进身体深处。
他埋首在她馨香的发间,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用带着浓重鼻音,却无比清晰、无比珍重的语气在她耳边低语:
“只是……只是没想到你会回来!阿暖,我……我甚欢喜!”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极慢,极重,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确认这份巨大的惊喜,每一个音节都饱含着几乎要破腔而出的深情。
院中微风轻拂,吹动晒书台上的书页沙沙作响,院子外的桂花树碎影在青砖地上悄悄移动了几分,秋风微微吹过,带下一朵朵或金或银带着芬芳的桂花蕊子,有几颗甚至俏皮地轮到了陈行宁的头顶,似戴了“碎晶”花冠,时光仿佛在这一刻温柔地驻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