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风致将他与空桑的谈话同剑斗罗与骨斗罗一一转述,直到最后,他不禁微仰起头,喟然长叹了一声。
“常言道,‘英雄出少年’,可那孩子才多大,未满十一吧,便已经有了这样的智慧,当真是世间少有,可惜,我七宝琉璃宗没那个气运拥有一个像她这般的直系弟子。”
他不禁笑了笑,转而又道,“只是再转念一想,也亏得她不是七宝琉璃宗的弟子,否则七宝琉璃宗日日都得提防着她是否又做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七宝琉璃宗应是承受不了这样的野心勃勃。”
宁风致一向信奉平衡与中庸,他自然希望七宝琉璃宗越来越强大,成为上三宗之首,但大多数时候,他习惯在平稳中求前进,并不想行冒险之举,而今日与空桑达成的合作,已经是他此生所做的最冒险的决定之一。
古榕微微后仰,双手环在胸前,微阖起的双目缓缓睁开,“既然是帝国,那必然是皇权至上,皇帝说一不二,她所说的分权,又是何种意义上的分权?”
“她说的是国家,并非是帝国,依我看,她应是见多了除魂师之外的那部分底层民众的拮据和困顿,所以想建立一个平民亦有一定的参与政事的权利的国家。
她的初步设想是,国家的决策者并非仅仅是帝王,而是一个由宗门代表、魂师代表、平民代表等成员组成的裁决会,与国家发展有关的事情,均由裁决会商议并投票决定。
对内,君王是裁决会的主事者,具有否决裁决结果的权利,对外,君王是国家的精神象征,而不是高高在上的帝国之主。
如果她真的能够做到,那自我往后的历任七宝琉璃宗宗主,都会是裁决会的一员,当然了,这一切只是她的初步构想,并不完整,也不完善,但我认为,这里面的可操作性很大。
毕竟如她所言,与其被动的等待战火的蔓延与灼烧,不如提前做好一应准备,利用这场一定会发生的战争,减少损失的同时达成目标。”
尘心一直默不作声的听宁风致说话,听到这儿,不由得微微蹙起眉心,“帝国没有了,那么作为支撑帝国架构的自上而下的各级贵族会化为乌有,贵族所享用的特权也会随之化为齑粉。
一旦动了他们的根本利益,同为贵族,他们一定会联合形成一张巨网,将他们共同的敌人网住,彻底绞成碎块,换言之,敌对势力力量强大,更何况,七宝琉璃宗绝大多数直系弟子都拥有贵族头衔,风致,你可想好了?”
宁风致淡淡一笑,“七宝琉璃宗为世人所尊崇,是因为七宝琉璃宗本身的强大,所谓的贵族头衔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与实权相比,孰轻孰重一眼可辨。
至于贵族这张大饼……一旦战争到来,没有人能做到独善其身,在这个过程中,代表贵族的饼一定会四分五裂,我们浑水摸鱼,将这些饼子一口一口的吞下岂不是更好?”
“看来这是你经过深思熟虑做出的最终决定,”尘心定定的看着他,忽地笑了一声,绷紧的神色随之松了下来,“既然如此,我们这些老家伙就不多说什么扫兴的话了,只不过你可放心,不论将来情况如何,我与古榕会尽全力护你和七宝琉璃宗周全。”
古榕微微颔首,赞同道,“正如尘心所说,风致,你想做什么便放开了手去做吧,我和尘心永远护在你身前。”
宁风致的目光倏然温和,“我知道,我从未怀疑过这一点,剑叔,龙叔,这些年……这些年如果没有你们……我……”
古榕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打断,哈哈大笑了几声,“嗐,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还说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
他顿了顿,忽然问起了一个与他们所谈论的话题不相干的问题,“荣荣母亲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听见他的问话,宁风致面上的笑容缓缓收敛,静默片刻,容色勉强的摇摇头回答,“天禾还是没有消息。”
应天禾是宁荣荣的母亲,为隐世宗门天龙谷的直系弟子,强攻系魂师,武魂金鳞游龙鞭,天赋上佳,与宁风致乃宗门联姻,虽说没有感情基础,且一人性子急,一人性情温和,但婚后相敬如宾,细水流长,感情一向不错。
在宁荣荣两岁的时候,应天禾因迟迟无法突破八十九级魂斗罗到九十级封号斗罗的境界壁垒,经过慎重考虑之后,决定将孩子托付给剑斗罗和骨斗罗,独自出门寻找机缘,原本打算一年后不论是否有收获都会归来,但年复一年,倩影不再。
应天禾失踪了多少年,宁风致和七宝琉璃宗就寻找了多少年,时至今日,依旧没有寻到丝毫踪迹。
近十年过去,宁风致和剑、骨两位斗罗都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应天禾大概率已经命丧险峻之境,但无论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寻不到人他们始终心中不甘。
尘心和古榕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长叹了一口气,心中的情绪是如出一辙的复杂。
虽然荣荣在他们的照顾下长成了现在这样朝气蓬勃的优秀少年,但母亲的缺失还是对她的成长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好在有那些孩子的陪伴,导正了她的性子。
宁风致静默了良久,“不说这些了,眼下重要的,是给空桑提供多大程度的帮助,七宝琉璃宗才可以尽可能的做到两全。”
至于天禾,七宝琉璃宗不会放弃寻找,他更不会放弃……
此时此刻,宁荣荣早已经进入了冥想修炼的状态,空桑所乘坐的马车也在平静中倏然停下。
自她被七宝琉璃宗接走后,凯亚便坐立难安,干脆蹲在家门口等着空桑回来,可谓是度日如年。
马车再次出现,凯亚手足无措的站起身,眼巴巴的看着正与驾车者礼貌告别的空桑,看起来不像是在等女儿,倒像是在等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