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白晨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或许就是命运吧，”白晨感慨，“我一直在被推着走，我的所有选择都有人在推波助澜，可我不后悔。”
方见月沉默地听着他叙述。
“而且在我这里，我们是过命的交情，”白晨龇着一口白牙，笑得明媚，“比起我，你这个'无名英雄'更应该活下去。”
“银杏岛的事，你都知道了？”方见月问。
“夏云告诉我的。”白晨爽快承认。
“没有谁更值得拯救这一说法，”方见月叹息，“而且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
“或许吧。”白晨伸了个懒腰，他沐浴着晨光，像闪闪发光的水晶像。
“反正都已经变成这样了，是不是又如何呢？”白晨很乐观。
“你知道吗？在第四小组的时光是我最开心的日子。”白晨的蓝眸亮晶晶的，他看向方见月，似乎在问“你呢？”
“嗯。”方见月点点头，这倒也没骗他，比起每天生死一线，在第四小组杀杀异种简直再轻松愉快不过了。
“那就够了！”白晨雀跃道，“美好的时光有人记得，还有安队长，廖叔，沈副组，他们的牺牲也会有人记得，那就很好很好了。”
“我会抱着终有英雄拯救世界的梦离开，也很好很好。”白晨神色天真，语气带着几分自嘲，但笑意依旧挂在嘴角。
晨光下的白晨越发透明，注视着他的方见月一时有些动容。
“我们一起去拯救世界吧。”方见月笑了一下，这抹笑很浅，却很真切。
温和的光在她的面庞跃动，如春雪初霁，雨过天晴。
这样中二的台词从方见月里嘴里说出来实在有违和感，可偏偏她带着难得的笑意，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女孩在与朋友调笑。
白晨微愣，这是他曾经对方见月说的话，那是他被异种的精神攻击影响，脑子不灵光留下的黑历史。
这一刻，他们好像又回归了那段时光，那段可以在调查局互相开玩笑的时光。
可惜，明明只是弹指一挥间，却已是物是人非。
“嗯。”白晨下意识想转过头，可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如今他已经流不下眼泪了，才有些羞赧地低下头。
“我还记得，我当初还拍了你那段中二热血发言，想着之后敲诈你几顿饭。”方见月往前走了几步，双手倚在天台残存的栏杆上，风吹起她的发梢，光在她的眼中跳跃。
“啊，那你删了没？”白晨的声音随风传来。
“干嘛要删？”方见月看着远方那轮即将升起的太阳，她的脸上都是灰尘和血迹，但她的双眼带着浅浅的温和。
她像一位潇洒又睿智的姐姐，倚着栏杆在一个普通的清晨和别人聊天。
“一个嚷嚷着要拯救世界的中二少年比这世上大部分都要可爱，”方见月轻声道，“你无错，你值得，白晨。”
忽而，一阵疾风扬起，温柔且带着点凉意的风自方见月背后拂过，像一个轻柔的拥抱。
“谢谢。”恍惚间，方见月好像听见了白晨的声音，轻如鸿毛，随风悄然落在耳边。
方见月没有回头，她的目光落在一只翩飞的蝴蝶上，它自她发梢边掠过，扇动着翅膀跌跌撞撞地向前飞去。
它在风中起起伏伏，如同激流中颠簸的小船，又像蹒跚学步的孩子，有些笨拙地向那轮清清爽爽的太阳奔去。
被风卷起的彩纸和塑料袋也在风中起舞，追着蝴蝶而去，只一眨眼，蝴蝶的身形就被塑料袋掩藏，而后再也不见。
方见月移开眼，她转过身，后背倚在栏杆上，眼前已然无白晨的身影。
那抹浅浅的笑意从她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常的平静和难掩的疲倦。
她的心情像一摊毫无波澜的死水，方见月迟钝的发现自己的心绪已经很难有波动。
这一晚的经历太疯狂，而她现在只有深深的，浓烈的疲惫感。
她像一个任劳任怨的演员，上一秒在演生死一线血浆飞溅的动作片，下一秒就被拉去演生离死别的苦情剧，没有人能在这样高强度的运转下保持充沛的感情。
可方见月必须演，不演她活不了，不演她有可能拿不到白晨手上的线索。
如此种种将她的心越磨越硬，也越磨越老练，她计算着每一个状况下的最佳行动步骤，如此计划着，然后就如此做了。
至于，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方见月自己也不知道。
所幸，白晨给方见月留下了她想要的东西。
“他离开了，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桂月的声音随着皮鞋踏地声响起。
方见月抬头，日光自背后拥住她，没什么表情的，她道：“这话我应该问你们。”
“我们尊重你的意见。”桂月走到方见月面前。
“因为不管怎么样，你们都会达到目的，是吗？”方见月嘲讽道。
当初反异军轻易地答应了方见月的计划，又很大方的提出事后再让她提交报酬，反异军似乎很肯定方见月能活着回来。
再加上夏云的出现，白晨的牺牲，这一切都像是一场被布置好的局，环环相扣，紧密相连，而方见月不过是开启棋局的棋子。
“你们早就盯上了'梦寐'，你们知道银杏岛上破坏你们计划的是谁。”方见月盯着桂月。
桂月表情一点不变，像一个精致的玩偶，有种非人感：“这真的重要吗？我们是双赢。”
说着桂月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如果你觉得是我们害死了白晨，那你错了，无论如何，死亡已是他注定的结局。”
“其实你已经很幸运了，你还能和他告别，当初我的姐姐在我眼前死的时候，可没有人帮我。”桂月用毫无起伏的声音道。
“时间紧急，我们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浪费精力，走吧，做你应该做的。”桂月没再说什么，她仰着头注视着方见月，等对方做出选择。
方见月咬了一下后槽牙，她讨厌被人玩弄利用，这种感觉会让她失控，可眼下，她得承认，桂月的话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