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斯星燃眉一挑，用眼神一一扫过他们几个。
不多不少，正好六个人。
林岁蹙眉摇头：“没这么简单。”
通常聚阴法阵只有一个阵眼。
这次的法阵，却有六个。
且每个阵眼又自成一个小型法阵，一个套着一个，环环相扣。
当然，如果只是这样，对林岁而言也不过顺手的事。
麻烦就麻烦在，这回被养的鬼——邹一鸣，他也被分尸了。
两条胳膊、两条腿，一颗头，外加一个躯干。刚好六个部位，分别被镇压在六个阵眼之下。
若林岁要强行一个人破阵，不但阵法破不了，还可能被反噬吸走全部修为，助他提前突破。
也就是说，再只用两年，邹一鸣便能成魔。而失去修为的林岁，却再也对付不了他。
这无疑是个赔本买卖。
而这法阵最险恶的点在于，它的反噬效果隐藏得极深，让人难以察觉。
要是今天换个人来，恐怕就悬了。
鹿湘听完，冷笑了一声：“真想不到，时代在进步，这人的阵法也在进步。”
从十年前的杨招娣，到三年前的邹一鸣。
短短七年，进步神速。
饶是林岁也不得不感叹，对方还真是努力上进又好学，有邪神助力也没想着躺平坐享其成。
倘若这样都不能成事，大概会气死吧？
林岁：想看！
“既然如此，那还废什么话，就我们六个人上呗。”斯星燃抛着手里的驱邪炸弹，显然已经做好了准备。
黎野抚摸着枪托，棠溪握紧小玻璃瓶，齐齐点头。
却见林岁又摇摇头：“进阶版养鬼阵具体应该有几个阵眼我不知道，但这里的另外三个阵眼，是最近才补上去的。”
刚好补满六个。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郁辞年轻笑着问：“所以小队长才说，没这么简单？”
林岁颔首：“首先，除了主阵眼，其余五个阵眼均分布在这栋楼的外面，若有危险，我只怕来不及搭救。”
“其次，邹一鸣并不配合，你们又没修为傍身，要破阵也不容易。”
说到这，她沉默了一瞬。
黎野：“最后？”
问完他便想起昨晚那只魂飞魄散的女鬼，面色一冷。
林岁：“我是可以提前布下一个防护阵法，却架不住要真有人和邹一鸣里应外合，从中作梗的话，无论他们选中了谁，都很可能有性命之忧。”
除非，能再有一个可以扛得住事的人来护阵。
众人闻言，也都沉默下来。
显然，这是对方专门为他们设下的阳谋。
斯星燃眼里满是讥嘲：“为了对付我们，也是煞费苦心了。”
换作以前，他们并不在乎死亡。
可现在，有人拼了命地想要改变他们的未来，他们又凭什么不在意？
最终，林岁叹了口气：“实在不行，只能上茅山摇人了。”
就怕等他们回来，阵眼又会发生变化，那就更麻烦了。
林岁正想着，忽觉裤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是吴导打来的视频电话。
但当林岁点下接听，出现在屏幕里的，却是毛阳那张相当周正的脸。
这张脸若严肃起来，是很能吓唬人的。
可惜他一点不严肃，瞅见林岁便昂起下巴哈哈直笑：“我就知道林小姐肯定会有需要我的时候！”
真是说不出的得意。
林岁：“……”看来老莫的话还挺有道理。
这不，垫背的来了。
不过毛阳怎么会在这儿？
自从见识过林岁的厉害，毛阳便知道综艺有林岁坐镇就够了。
于是从第一期后他就没再参与节目，忙着奔波各地调查邪神和养鬼人去了。
哦，顺便再帮郁辞年这个金主爸爸查查灵梦神祀。
面对林岁的疑问，毛阳解释：“我是追着一个半妖来的。”
在调查养鬼人时，他无意发现了一个害人性命的妖怪。
警方还以为是人为，没办法，他只好亲自走一趟了。
哪里知道这么巧，新一期节目探险地也在这里，还让他碰到吴导，就听到了林岁那句摇人的话。
这怎么不能算是缘分呢？
毛阳美滋滋地想着，拍拍胸脯保证：“林小姐放心，护阵的事就交给我和我徒弟来，保证万无一失。”
“可是师父，您上次就因为偷喝酒，差点坏了掌门师叔的大事。”小弟子凑过来小声嘟囔。
毛阳：“……”
林岁笑了，慢悠悠道：“许久不见，您徒弟还是这么耿直，不错，很不错。”
“谢谢林前辈夸奖，我会继续努力的！”小弟子眼睛一亮，激动地保证。
毛阳：“…………”
按理说，有毛阳在的话，护阵这种最重要的环节，怎么都该交由林岁来。
但法阵需要六个人同时破除，没有相当高的默契，很难办到。
林岁自认为，她和反派们最不缺的就是默契。
莫名自信。
万事俱备，只剩学习了。
林岁：“虽然你们没有修为，但我会给你们一张灵符，你们要学的，就是催动灵符的咒语。”
“咒语也很简单。”林岁说着，吐出一串，“@#￥%&*……”
“怎么样，是不是很简单？以你们的聪明，应该一遍就会了。”
她对反派们可是非常有信心的。
然而话问出口，却久久没得到回应。
林岁疑惑抬眼，对上五张欲言又止又同样茫然的脸。
斯星燃恍惚地扭头问黎野：“是我耳朵有问题吗？”
黎野转头看鹿湘：“也可能被堵住了，要不要去洗洗？”
鹿湘看棠溪：“或许其实我们也没有那么聪明？”
棠溪抿抿唇，转头，又仰头，望着郁辞年：“你……觉、得、呢？”
“我觉得……”郁辞年低头回望过去，微微一笑，“你能顺畅完整地念出咒语吗？”
一语惊醒懵逼人，众人齐刷刷看了过来。
棠溪顿时不高兴地绷紧小脸，握了握拳：“我、能！”
众人这才扯回各自的视线。
那么，话又说回来了。
斯星燃很认真地问林岁：“你要不要帮我们检查一下耳朵？”
“我怀疑我耳朵长痔疮了。”
林岁：“……”
林岁也茫然了。
这咒语很难吗？
可她的的确确听师父念一遍就会了啊。
林岁看了他们一眼，又默默改口。
不，还是有点难的。
毕竟符箓和阵法相辅相成，却不知有多少人难以做到融会贯通。
尤其破个阵还要念咒，哪有一张符直接往鬼头上一拍简单？
真的是很难了！
所以，不怪他们。
林岁果断掏手机：“这样，我把咒语打下来，你们先照着念。”
反派们悄悄松了口气。
这样好，至少他们都有些过目不忘的本事在身上。
然后他们就眼睁睁看见，林岁双手大拇指飞快敲击，打出了好长好长……最终占满了一整个屏幕的晦涩文字。
所有人：“……”
过目不忘？
谁会？
没有的事。
反派们满面惆怅地背着咒语，终于体会到了学渣的痛苦。
明明每个字他们都认识，连起来却跟火星文似的。
也是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真正明白林岁那句，玄学讲求天赋的含金量，到底有多高。
在他们一个个忙着学习咒语的时候，林岁很没有同情心的，就在旁边悠哉悠哉地喝着茶。
她先是看了眼郁辞年，发现他在不自觉地用指尖敲着鬼头横刀的刀柄。
很轻，也很有节奏。
再看他手边，在这短短十分钟内，多出了五张糖纸。
……不得了，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笑的郁辞年，竟然也会紧张。
林岁又看向他旁边的斯星燃。
他正坐在椅子上，脚尖一点，便带着椅背一起靠在墙上，仰头默念。
那样复杂的代码程序他都能闭眼敲出来，这咒语对他来说应该不难。
林岁刚这样想，就见斯星燃背着背着，忽然猛地起身将手机扔到地上狠狠踩了两脚，随即又若无其事地捡起来，坐回椅子上继续背。
林岁：“……”
继斯星燃摔手机后，棠溪也焦头烂额到不停地揪着头发。
很快，头发被她揪下一大把。
但她没有感到丝毫疼痛。
棠溪以为自己已经背到两眼昏花，脑袋麻木了。
结果一转头，才发现头发是鹿湘的。
显然她才是那个已经背到头脑麻木的人。
就在刚刚，她还暴躁地掰断了自己新做的美甲。
“……”
棠溪不动声色地把头发卷吧卷吧，偷偷藏进了床底下。
相比起他们，黎野看起来冷静很多。
他只是时不时闭眼，深吸口气，把他的奥特曼拿过来握在手里，过一阵再装回束口袋里，如此反复。
林岁：“……”要不还是别为难他们了吧？
不料她才张了张口，五双眼睛便齐齐扫射过来，带着强烈的谴责和威胁。
鹿湘：“你敢说个不字试试。”
斯星燃：“我都背一半了你要说算了？”
黎野：“渣女。”
棠溪：“对！”
郁辞年：“小队长还是先去把防护阵法开启了吧。”
换言之：不要在这里动摇军心！
林岁：“……”
被“嫌弃”的林岁默默下了楼。
这回的防护阵法范围甚广，确实要提前布下了。
好在有毛阳帮忙，而茅山擅长的正是符咒和阵法。
不多时，笼罩住整栋楼的防护阵拔地而起。
厚重的夜幕下，隐隐有金色符文流转浮动，驱散了阵法之内的黑暗。
而五个阵眼，就紧贴在防护阵外，他们伸手就能触到。
却也不是万无一失。
布完阵的林岁，用余光扫向一楼某扇黑漆漆的窗户。
那窗户后面，有只老鼠在偷窥。
林岁好似随意地走到镜头之外，以及窗户的视线盲区之中，而后掏出一张灵符，嘴唇快速翕动。
语毕，符纸无风自燃，化为点点的，寻常人看不到的金色流光，悄无声息地飞进了那扇窗户，钻进了某只老鼠的嘴巴里。
做完这些，林岁才又回到光亮之下，朝毛阳的小弟子招了招手：“来。”
“林前辈您叫我？”小弟子立马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一脸崇拜地看着她。
林岁不禁露出温和的笑：“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我叫毛茸茸，今年十四岁！”
林岁：“……”这名字听着就很好rua。
她笑了笑：“我现在有一个任务想要交给你，你可以吗？”
毛茸茸脸上一喜，声音洪亮地喊：“我可以！”
林岁便凑过去压低声音跟他耳语了几句。
末了又道：“做不到也没关系，保护自己最重要。”
倘若这是鹿湘必经的劫难。
她会百倍奉还。
目送毛茸茸跑进楼里，林岁吐了口浊气，也打算上去检阅一下郁辞年他们的背诵情况。
一抬头，便见几人一改之前学咒语学到怀疑人生的颓废模样，昂首阔步，意气风发地从楼里走了出来。
林岁一愣：“你们背完了？”
“嗯哼。”斯星燃臭屁得不行，鼻孔快翘到天上去，“我就说嘛，就没有小爷办不成的事。”
黎野瞥他一眼：“别飘了，鼻毛看到了。”
林岁：“……”
连寡言少语的黎野都会开玩笑，想必是真成了。
林岁倒也不意外。
毛阳听后却是震惊不已：“啥？这就背下来了？”
要知道，他在师门里已经算是最有天赋的人了。
即便如此，这聚阴阵的破阵咒语，他也足足背了一天才给背下来。
结果这几个门外汉，才不过半小时就成了？
被打击到的毛阳两眼无神，深深感受到了来自真正天赋狗的恶意。
他都没把希望寄托在这几个人身上，早就打电话摇人了。
只是晚高峰，人暂时被堵在了路上。
现在看来，不用了？
毛阳不由陷入了沉思。
难道他们之前说的抓三派是真的？
那极有可能是个隐世门派，且里面大多是像林岁这样的天才大佬，她才不稀罕茅山……
越想越觉得这就是真相了，毛阳目光炯炯有神，灼灼发亮。
他一定要想办法混进抓三派，和他们搞好关系！
此时林岁已经带着其他人来到她事先掐算到的阵眼前。
阵眼分布在楼房四周，隔一段便留下一人一符。
林岁：“以我的铜钱为信号，铜钱一落，就开始念咒。”
将灵符递给鹿湘时，林岁凝眸望着她，一字一顿：“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只要记得，我们在。”
鹿湘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