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三个月静养和高手疏通,难以恢复,左臂和内脏也受了震荡,再强行运功,只会加重伤势,甚至伤及根本,欧阳二爷,何必强人所难。”
他目光转向残影,语气平静无波:“你身手不错,为欧阳家卖命,落得如此下场,不值,现在离开,我可以当没见过你。”
欧阳宏闻言,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怒极反笑:
“江尘,你以为你赢了?你以为打倒了残影,就能在我面前指手画脚?就能大度地放人离开?做梦!”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虽然自身武力远不及场中两人,但久居上位养成的气势依旧迫人。
“这里是我欧阳宏的地盘!今天,你和李峰,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他的目光如同毒蛇般钉在残影身上,语气带着赤裸裸的威胁和提醒:
“残影,别忘了,当年你母亲重病垂死,是谁出钱请动国手,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是谁给了你安身立命之所,让你不用再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东躲西藏,你的命,早就不是你自己的了。”
残影跪在地上的身体猛地一僵,原本因为重伤而有些涣散的眼神,瞬间凝聚起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绝。
他缓缓抬起头,透过面具,看向欧阳宏,声音虽然依旧沙哑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二爷的恩情,残影……一刻不敢忘,这条命,本就是二爷的。”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看向江尘,眼神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惊怒和动摇,只剩下死水般的平静和一丝殉道者般的疯狂:
“江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二爷对我恩重如山……今日,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要报答二爷的恩情。”
江尘看着残影那副明知是死路也要走下去的模样,眉头微微蹙起,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不是愤怒,更像是一种无语的荒谬。
“愚忠,你母亲若在天有灵,看到你用她换来的命如此轻贱,会作何感想,欧阳宏若真念你的好,此刻就不会逼着一个重伤之人继续送死,他只是在榨干你最后的价值。”
“你闭嘴。”残影低吼,牵动了内伤,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鲜血从面具下不断渗出,“二爷的苦心……岂是你能明白的。”
欧阳宏见残影态度坚决,心中稍定,脸上重新浮现出那种掌控一切的冷傲,他对着江尘,语气充满了讥讽:
“听到了吗,江大局长,这就是人心,这就是恩义,不是你那点假仁假义可以动摇的,今天,你插翅难飞。”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旁被绑着的李峰,又补充道:
“对了,忘了告诉你,这周围我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算你能侥幸过了残影这一关,外面还有我欧阳家的精锐等着你,你和你手下,注定要埋骨于此。”
李峰听到这话,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他焦急地看向江尘,想要说什么,却被江尘用眼神制止。
江尘轻轻叹了口气,仿佛有些无奈,他看向残影,最后确认道:
“所以,即便明知是死,即便知道他只是把你当工具,你还是要打?”
残影用还能活动的左手,缓缓撑住膝盖,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将自己残破的身体重新挺直。
他站得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再次倒下,但那股凝聚不散的杀意和决绝,却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强烈。
“恩……重于山。”他每一个字都说得极其缓慢,却重若千钧,“命……不足惜。”
“好一个恩重于山,命不足惜。”
江尘点了点头,眼神中的最后一丝波澜也归于平静,只剩下冰冷的锐利。
“既然你执意求死,那我便成全你这份忠义。”
他不再劝说,也不再保留。
体内那股灼热的气息开始加速流转,修复着刚才硬撼带来的暗伤,同时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磅礴、更加凌厉的气势,如同沉睡的凶兽缓缓苏醒,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起来,灯光似乎也黯淡了几分。
欧阳宏感受到这股陡然提升的气势,心头莫名一紧,但看了看虽然重伤却依旧死战不退的残影,以及想到外面的布置,他又强行镇定下来。
他不信,一个已经受了伤、消耗巨大的江尘,还能翻出什么浪花。
残影面具下的嘴角扯出一个近乎惨烈的弧度,他左手缓缓抬起,五指微张,指尖残余的内力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但他眼中的战意却燃烧到了极致。
“二爷请看好了,属下最后一击。”
残影的声音带着一种殉道般的颤音,他左脚踏前半步,身体微微前倾,将残存的所有内力,连同那燃烧生命的决绝意志,尽数灌注于唯一还能活动的左手。
那原本明灭不定的指尖,骤然亮起一抹回光返照般的惨白光芒,虽然远不及全盛时期,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惨烈气息。
他不再追求速度,也不再变幻招式,只是将全部的力量凝聚于一点,如同扑火的飞蛾,直直地、缓慢地,却又带着某种必然的轨迹,刺向江尘的心口。
这一击,名为舍身,是真正意义上与敌偕亡的招式,一旦出手,自身经脉也将承受巨大负荷,伤上加伤。
他已不求生,只求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为欧阳宏扫清这个障碍。
欧阳宏看着残影这决绝的一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随即被更深的冷漠取代。
只要能达成目的,牺牲一个残影,又算得了什么。
面对这凝聚了残影生命最后光华的一击,江尘眼中没有丝毫轻视,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惋惜。
他看得出,这一击已是对方生命最后的绝唱。
他没有闪避,也没有格挡。
在惨白指芒即将临体的瞬间,江尘动了。
他的动作看起来并不快,甚至有些舒缓,右手如同穿花引蝶般抬起,后发先至,五指张开,掌心向内,仿佛要去轻轻握住什么易碎的物品。
下一刻,那抹惨白的指芒,精准无比地点在了江尘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