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曦有些无奈的翻了翻白眼。
他是笃定了她拿他没办法，偏偏她真的拿他没办法！
“你是说让朕留下他们？”
知道今日是吃不到肉了，顾寻阳也渐渐收起了心思。
“倘若能留下固然是好，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更何况是二位大人这样的两朝元老！
即便最后二位大人依旧执意要走，那陛下也算空手买骨了，又何乐而不为呢？”
空手买骨？
此中道理夏云曦自然是懂的。
当初她破格实封顾寻阳为安平县男，不也是有千金买骨之心嘛？
如今大夏百废待兴，她本就打算不拘一格降人才，唯能是举的。
又加上此次的大清洗空出来许多职位，如林旭之、姜玉明、崔浩等年轻学子纷纷被破格提拔走上仕途。
若是在此时让王瑞林和魏承恩等人告老还乡，似乎确实有些不好。
“有道理！”夏云曦微微点头道，认可了顾寻阳的建议。
紧接着她美目流转，再次开口说道：“丞相和魏御史尚且如此，安平王此次立下盖世奇功......
都说男子汉大丈夫就该当仁不让，以安平王经天纬地之能是不是也该为这万千黎民谋些福祉？”
顾寻阳这一年多来的所作所为，所取得的成就堪称奇迹。
不管自己遇到了什么样的难题，好像只要交到他手上就没有解决不了的。
她夏云曦如今也算是近水楼台，自然是要想方设法的留下他。
可她也明白，眼前的青年非是一般男子。
从她认识他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看透过他。
她甚至到这一刻都弄不明白他所求为何！
这天下熙熙攘攘，无非为了名和利。
可你要说到权利，他似乎从未留恋过，说到钱财锦帛，他杏花村也富可敌国！
思来想去，她也只能以天下黎民为饵。
却见顾寻阳突然起身，缓缓走向窗子边。
望向窗外那开得正艳的桃花悠悠的道：“陛下，这天下......芸芸众生皆是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牢笼！
万千黎民百姓被锁在了那三分薄田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游走四方的商贾被困在了异乡的车水马龙里，翻过了一山还有一山。
权势强如陛下，依旧走不出这小小的皇宫、卸不下身上的重担，批不完的奏章，操不完的心......”
夏云曦微微一愣。
如此直白又无礼的话，若换了个人来说，只怕少不了落得个藐视皇权之罪、对陛下不尊之罪。
可从顾寻阳嘴里说出来，却瞬间就让夏云曦陷入了沉默。
“那你呢？”
她下了床榻，同样缓缓来到窗子边，有些怅然的问道。
“陛下，微臣也一样，也有自己的牢笼！”顾寻阳转过身，看着夏云曦吹弹可破的脸，悠悠的道。
“杏花村？”夏云曦试探着道，她不明白他的牢笼到底是什么，但除了杏花村她实在想不出别的。
顾寻阳微微一笑，既没肯定也没否认。
“陛下，其实对于朝堂政事，微臣并不在行，若添为一县之父母，多半连杨元庆杨大人都不如。
更别说什么太守和刺史，如欧阳刺史那般人才方是当下陛下和朝廷最需要的......”
“你......又何必如此！”夏云曦听罢，眼里的失落已完全掩盖不住。
你既不愿，我又怎会逼你？
顾寻阳这些话在她看来不过是一番推脱的言辞罢了。
这些事他若是他都做不好，那这天下就再没人做得好了。
论诗词文章，他一人便可让天下文人失去所有光环。
论决胜沙场，如今的他跺一跺脚，只怕整个天下都要抖上三抖。
强如玄月，也得在他脚下匍匐！
论造福一方，这天下又有哪个地方比得上杏花村？
“难道这京城就真的没有一点让你留恋的地方？”
夏云曦幽幽一叹，再次问起了这个问题。
话音刚落，她又有些后悔，脸上也莫名的再次泛起晕红。
这一幕正巧落在了转过头来的顾寻阳眼里。
嗯？
那个别样的女帝又回来啦？
嘿嘿嘿！
看着夏云曦，不答反问的道：“陛下，娶您需要什么条件？”
“你......你胡说什么！”夏云曦瞪了对方一眼。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这事怎么能这样当面询问？
却见顾寻阳也在深情的望着自己。
一瞬间，吹弹可破的脸上尽显红晕，急忙转过身快速的走向了那被床幔笼罩着的龙榻。
“陛下，臣是认真的，自从在灵州府见了陛下一眼......就再也没能忘掉您的容颜......”顾寻阳再次认真的道。
夏云曦钻进床幔里，只感觉整个人都有些头皮发麻。
尽管她是君临天下的女帝，可在这男女之事上她比那些深闺少女却也强不了多少。
二人早就互生情愫，彼此也都心知肚明。
可那一层窗户纸却一直没有捅破。
哪怕两次‘肌肤之亲’已经被顾寻阳占尽了便宜，可这赤裸裸的表白突然说出来，依旧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朕......朕从来没有想过这些......”
她是真的没有想过。
她就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对着自己喜欢的人就忍不住想要靠近。
也在最大限度的容忍着对方那些心理上和身体上的触碰。
哪怕是那什么‘疏通筋骨’之类的蹩脚借口，她也能接受。
可如他这般当面质问，她就算脸皮再厚也扛不住呀！
更何况她还是当朝天子！
让她如何回答？
不都是要三媒六聘，交换庚帖，最后才定下婚约嘛。
顾寻阳暗地坏坏的一笑。
这个样子的夏云曦真是让人稀罕呐！
“陛下不是一直想问臣对于这百里京师有没有什么留恋的嘛？”
顾寻阳依旧站在窗子边，看着床幔里那苗条的身影不紧不徐的说道。
“唯陛下一人耳！”
“是......是嘛，你......朕......朕有些泛了......明日再论可好！”夏云曦声音有些颤抖的道。
此刻她心里怦怦直跳，脸上更是鲜艳欲滴。
心里有些淡淡的甜，可面对顾寻阳这赤裸裸的表白却又有些不知如何招架。
“陛下，那臣明日再来？”
“好......”夏云曦有些如释重负的道。
“可臣如今这身份......频繁出入皇宫，会不会有些不妥？”
“那......那你说怎么办？”
此刻的夏云曦哪还有什么主意？
只想快点结束这尴尬的对话。
“不如恢复臣侍读学士......”
“好！”没等顾寻阳说完，夏云曦就快速的应声道。
“那微臣就先告退了！”
“好！”
一直到顾寻阳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夏云曦才敢抬起头来，长舒了一口气。
但心里却又突然有些空落落的，久久不能平复。
面上更是阴晴不定。
时而羞涩，时而尴尬，时而又有些淡淡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