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不眠时夜未央。
窈窕淑女盼红妆。
难得江畔好风景。
惜道蠢鱼不思量。
市井繁华，灯红酒绿，晚风轻抚众生面，眼前是霓虹点缀下的荡漾水波。
佳节里，嬉闹喧嚣，即便深夜也形形色色，人潮涌动，于是，各种做生意的闻着味就来了，又恰逢太平盛世，歌舞升平，凡碰上个什么，都能扯上点情情爱爱。
就比如江畔那场被反复拿来出演的嫦娥奔月。
古早的故事在人们别出心裁的演绎下活灵活现，又在历史回廊里口口相传，到了如今，是真是假的，全看唯心唯物。
可扶在船头栏杆处的言君见了，就感觉有点子莫名的怪异感。
世界或许还是那个世界，但有些东西似乎又不太一样。
他曾在各种图书馆里翻动典籍，企图寻找历史里的神话痕迹，可惜的是，大多都难有凭依，全靠推测，藏在其中的真迹亦是难以窥得，徒有表象。
尤其昔年曾见广寒仙，一舞高悬天边月，此刻再见这古早话剧，内心已是毫无波动。
不过言琪还是看得津津有味的。
这个曾也偶尔会带着羡慕眼神看别人乘船游嬉的女孩，此刻已是立于船头之上。
她素手扶杆，姿态静雅，鹅蛋脸上肤若雪霜，神色温柔内敛，面朝江畔凝望时，唇角也偶尔会微微翘起，而那区别于以往的着装风格，更是大胆展现出了自身的资本。
好一位秀美绝伦的女子！
这是同乘一道的乘客们、此刻观后的心里话，更有甚者，或可能在见到的那一刻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不过这些言琪是不知道了。
当然，她就是知道也不会在意。
校对于莫绾更完善的姿态，更成熟一些的思想，却不同于其假装清冷而更趋近于真实的调皮性子，让她几年间听过太多的赞扬褒奖，以及更多的暗地中伤。
人性究竟该如何诠释，言琪不知道，也不想了解。
她现在只想......
“臭弟弟。”
“嗯？”
正撅着辟谷俯在栏杆上的言君，闻声从手臂上扭过头。
而言琪收回注视江面的目光，任风抚青丝向后飞舞之际，朝他伸出只手，檀口轻启道。
“你手机给我下。”
“要我手机干嘛......”言君嘟囔着，还是把手机掏出来递过去。
“当然是拍照留念呀，笨。”
言琪说着用抬手点点他脑门，那种指尖与肌肤触碰的温热感，让言君缩了缩脑袋，没敢吭声。
言琪收回手后，随手将手机解锁，旋即开始对着江景拍起照。
要不说女生对这种事一般都比较精通，就算是言琪也曾钻磨一二，那一张张拍出来，让起身的言君瞅着了，还颇有点惊讶。
“拍这么好？”
“那是！也不看姐姐是谁？”言琪毫不谦虚的接受这夸奖，旋即往他身边靠了靠，“来，趁现在也跟姐姐一起照个。”
言琪把摄像调到前置，通过画面看到言君还隔着个拳头的距离，见此她小眉头微微一蹙，当即就抬起手，在言君大感不妙之际，一把将这个臭弟弟给箍住！
“你干嘛......”
“别动！”
言琪娇叱一声，制止想要反抗的言君，接着左手用手机聚焦，抓住机会，迅速按下快门！
咔嚓。
手机里发出一道声音，将某人被压制的画面定格。
“好啦好啦，拍完啦。”言琪这时将言君放开，望着他那一脸受欺负又不敢吭声的闷闷表情，心里就忍不住想笑。
不过面上还是装作一副好姐姐的模样，且转移话题道：“臭弟弟快来看看，姐姐技术不错吧。”
言琪把手机调转，言君被上面吸引了注意。
照片里女孩眸带狡黠，笑靥如花，男孩则被箍住了脖颈，只能勉强抬起那郁闷又强撑出笑意的脸，而两人背后弱水清风，远处繁花似锦，天边悬停的月儿不语，却像是在见证什么，洒落盈盈光辉，叫江面波光粼粼......
“还行吧，就是把我拍得有点丑。”言君撇撇嘴，给出了个很煞风景地评价。
“什么嘛，明明很帅的好不好。”言琪噘起小嘴，表示不服。
旋即继续拿着手机，在言君探过来的视线里，将刚刚拍的那张照片，设置成屏幕，然后继续在言君懵懵的表情下，点开聊天软件，将他那好多年没换过的哈士奇头像，也换成了这个照片。
“......”
“好啦，还给你。”完事后，言琪把手机递还给他，顿了下，又拿出姐姐大人的架势，用小手指着他胸口叮嘱道：“照片不许换哈。”
言君望着这一幕，捏着刚拿回的手机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
“姐，你别不是年纪到了，想谈恋爱了吧？”
言琪一愣，“为什么这么问？”
“就感觉有点像。”
“哦，可能吧？”
言琪那不确定的口吻，顿时让言君来精神了。
“欸，姐你这是有喜欢的人了？”他惊讶地追问。
言琪闻言蹙起小眉头，“什么语气嘛，我当然也会有喜欢的人啊。”
说着她双手抱胸，侧过身子，眼神眺望着远方。
言君一见这模样，心里给自己的猜测点了个赞。
果然啊。
姐姐大人还是长大了，想谈一场甜甜的恋爱了。
嗯哼！
看他言某人来搞点事！
“谁啊？别不是陆云天吧？”言君先是故作好奇地问了句，接着就皱起眉头，一本正经地跟她讲解道：“姐我跟你说，他不行的，你看上次他居然看戏......”
然而。
没等言君说完，言琪就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盯着他道：“阿君你很紧张嘛。”
“咳，也没有，这不是怕你遇不到良人嘛，你知道的，男人最懂男人，肯定要掌掌眼的。”言君拿出万能的解释。
言琪一听，歪了下脑袋，用莫名的语气反问道：“哦，那你跟我说说，男人应该是怎么样的？”
“那自然是......”
说着，言君忽然沉默了。
因为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也没资格去说什么。
或者说，他的人生里，感情是短暂的，也是糊涂的，这跟年龄无关，就算再世为人，实际上也并没有学会如何去妥善对待这些事。
当然，也跟时间跨越以及没人教有关。
就像那坐井观天没有受过挫折的人，以为自己看见的世界，就是世界的全部。
或许，要等到何时有人予以一次痛击，才能明白世无圆满这句话背后的意义......
“臭弟弟，你说姐姐我要是谈恋爱了，你会不会伤心？”等了好久没见到下文，言琪还是先问了出来。
她望着言君，随意的话语里听不出任何异常情绪，真就好似只是在问一道家常便饭般。
听到这语气的言君，下意识就撇撇嘴回道：“啧，你想谈就谈呗，这我有啥好伤心的，最多......”
然而说着说着，言君的声音却慢慢小了下去，最后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言琪想必是没有听到的，不过她也不需要答案。
“放心吧，姐姐我可挑了，不是百分百合心意的，看都不多看一眼。”言琪言之凿凿，直接就把话说死。
言君也被这略有铿锵的语气弄得一乐。
“嘿，那干脆寡着算了。”他随口就道：“不过也没关系，反正咱现在不差钱，姐你想怎么潇洒就怎么潇洒好了。”
言琪静静听完他说，期间嘴角一直噙笑，末了收起目光，望着江面若有所指道：“口气这么大，看来臭弟弟真的是有点不一样了嘛。”
此话一出，言君感觉背后莫名一凉，心中不敢托大，连忙收敛着语气道：“咳，其实也就说说了，乱来肯定还是不行的。”
然而言琪听了，却忽然挑起眉梢，叱问道：“什么乱不乱来的，难道姐姐我平时很奢侈吗？”
“呃......”言君噎了下，但想想似乎就是这样的，便连忙补救道：“那没有，我姐贼节俭，一看就好养活。”
言琪顺势看来，“好养活你养啊。”
“我养就我养。”言君顺嘴就说了出来。
言琪轻轻笑了下，却没再说话，只是又收回了目光，扶着栏杆静静站在那，任风拂面，青丝乱舞。
只待好久之后，她忽然抬起只手，慢慢探到正盯着江面发呆的言君脑袋上，又叉进他的头发里，贴着头皮轻轻地摩挲起来。
嗯，也可以说是薅。
就跟薅小狗子一样。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