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风,永远带着沙砾的粗粝,刮在脸上像刀割。
陆锦棠立在夯土城墙上,玄色披风被风卷得猎猎作响,眼底却没有半分被风沙揉乱的混沌,只有一种近乎灼人的亮。
他指尖夹着一张薄纸,上面是他亲手勾勒的图样,——那是唐志记忆中打游戏时的计谋。
什么“沙盘推演”、“兵种克制”、“地形利用”,甚至包括了些奇奇怪怪的“器械图”,都是游戏和电视里的产物。
起初陆锦棠只当是自己在现代打发时间的游戏,后面仔细琢磨了一下,发现还真有可能可以实现。
匈奴骑兵突袭烽燧堡,他想起“声东击西,伏击补给”的法子,竟以少胜多,斩获颇丰。
从那以后,现代唐志记忆里的“游戏计谋”,便成了陆锦棠案头的兵书——自行回忆的那种。
“将军,弩坊的王师傅来了。”亲卫陈武的声音打断了陆锦棠的思绪。
一个背着工具箱、头发花白的老者佝偻着腰走上前来,手里捧着一把样式古怪的弓弩。
弓臂短而粗,弓弦泛着冷光,弩机处多了个金属匣子,匣口有齿轮状的结构。
“将军,”王师傅喘了口气,将弩呈上,“按您说的,‘连弩’的雏形弄出来了。
这匣子能装五支短箭,扣一次扳机就能连发,就是……这力道和准头,还得再琢磨。”
陆锦棠接过连弩,入手沉实。
他在唐志的记忆里见过类似的“连射武器”图样,虽知以如今的工艺难以完全复刻,却也想尽力一试。
他掂量了一下,对准远处土坡上的草人,扣动扳机。
“嗖!嗖!嗖!”三支短箭几乎同时射出,虽未完全命中草人心脏,却也在胸口处扎成了一片。
旁边的陈武看得眼睛一亮:“将军,这要是成了,咱们守城可就多了把利器!”
陆锦棠点点头,指尖摩挲着弩机的齿轮:“继续改良,重点在射程和稳定性。
另外,上次让你找陆大拿的那些硫磺、硝石、炭粉,收齐了吗?”
陈武肃然道:“都按您的吩咐,陆大从各地药铺和铁匠铺悄悄收来了,堆在城西废弃的窑洞里,由陆大亲自看着。”
提到陆大,陆锦棠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那是自己的暗卫统领,自从听从杨明汐的建议,找齐了这三样东西,就一直自己在鼓捣“简易炸药包”,点了引线能炸飞半堵土墙。
陆锦棠起初不信,亲眼见了试验,那声巨响和飞溅的土块,让他兴奋不已。
现在有了唐志的记忆,他就想起了电视里面提过的“手榴弹”。
陆锦棠把大概情况和陆大说了之后,陆大就一心扑在手榴弹上,都好几天没有来找陆锦棠了。
“走,去看看陆大的‘新玩意儿’。”陆锦棠将连弩递给王师傅,转身下了城墙。
窑洞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刺鼻的硫磺味。
陆大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往几个粗陶小罐里装填着黑灰色的粉末,旁边放着一卷搓好的棉线——那是引线。
见陆锦棠进来,他连忙起身,脸上沾着灰,眼神却兴奋得发亮:
“将军!您可来了!您瞧,这‘炸药包’我改良了,做成小罐子,方便携带,引线也换了更耐风的棉线。
就是……这威力不好控制,上次试了一个,把旁边的树都炸断了,差点伤到自己。”
陆锦棠拿起一个陶罐,约莫拳头大小,罐口用软木塞塞紧,棉线从木塞孔中穿出。
他想起唐志记忆中描述手榴弹时说的“破片杀伤”,便问:“陆大,这陶罐炸开后,碎片能飞多远?”
陆大挠了挠头:“没仔细量过,大概……两三丈?要是罐子里再掺点碎铁渣、瓷片,威力应该更大。”
“好。”陆锦棠眼中精光一闪,“就按这个思路,多做一些,掺上碎铁。
另外,给罐子外面裹一层薄牛皮,增加韧性,让碎片飞散得更均匀。”
他顿了顿,补充道,“引线的长度也要试试不同规格,方便在不同距离使用。”
陆大连连点头,立刻埋头忙活起来。
陆锦棠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又想起唐志记忆里的“战术”:奇袭、伏击、心理威慑。
匈奴人恃勇轻敌,若能用这些“奇技淫巧”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或许能扭转西北战局的颓势。
“将军,”陈武在一旁低声道,“斥候来报,匈奴左贤王部约五千骑兵,正朝我们防区而来,看样子是想趁麦收前劫掠粮草。”
陆锦棠闻言,非但不忧,反而露出一丝冷笑:“来得正好。
传令下去,让各营按计划收缩防线,将主力埋伏在‘黑风口’两侧。
王师傅,连弩能凑出多少把能用的?”
“回将军,勉强能凑出二十把,箭矢也备了些。”
“够了。”陆锦棠转向陈武,“你带一队人,把陆大做好的‘手榴弹’都带上,埋伏在黑风口最窄的那段峡谷北侧,听我号令再动手。
记住,一定要等匈奴骑兵大部分进入峡谷,再往他们队列中间扔。”
“是!”陈武虽对这“手榴弹”的威力还有些疑虑,但对陆锦棠的计谋向来信服,领命而去。
陆锦棠走到窑洞外,望着远处连绵的山脉。
黑风口是通往烽燧堡的必经之路,两侧峭壁耸立,中间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正是打伏击的绝佳地点。
他早已让士兵在峡谷两侧的山坡上砍伐树木,堆起滚石,只等匈奴人钻进口袋。
而唐志的“计谋”,从“诱敌深入”到“分割包围”,从“器械压制”到“心理震慑”,此刻正像一幅精密的画卷,在他脑中缓缓展开。
那连弩的“速射”,手榴弹的“爆炸”,不过是这幅画卷上最亮眼的几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