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兴茂听到“断魂散”三个字,整个人瞬间愣住。
记忆如毒蛇般缠住他——八日前那个雨夜,李在明曾从怀中掏出个小瓷瓶,亲口说那是“西域奇毒断魂散”!
“难道是他……”叶兴茂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小畜生难道假意服从于我,实际上却是配合苏老狗算计我……”
他脑门冷汗直流,现在想起来,押船临时换人,还有布施八宝粥没毒死人,一切都太蹊跷了。
叶兴茂越想越不对劲。
他踉跄着来到捕头罗翔面前,抓着他的胳膊说道:
“罗捕头,八天前李在明亲口说过他有断魂散,这说不定就是他投的毒。”
叶兴茂浑浊的泪水混着鼻涕淌满脸庞,华贵的锦袍被冷汗浸得发皱,哪里还有半点往日威风。
罗翔听后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叶老爷既然有线索,那最好不过了。”
他转身吩咐手下差役:
“去!把李在明给我衙门问话!”
当几位差役来到李开明家时,他正在院子里美美的喝着小酒。
听闻指控,李在明惊得手中酒杯掉在地上,满脸不可置信:
“叶良辰和他新过门的媳妇死了?”
“这事跟我没关系,我今天一天没出门。”
差役们哪容他辩解,扭住他的胳膊,拖死狗般将他拽走。
到了县牢,牢房铁门“哐当”关闭的瞬间,李在明绝望的嘶吼在阴暗的甬道回荡:
“冤枉啊!定是有人陷害我!”
当天下午,罗翔便提审了他。
李在明跪在青砖上,额角被磕得鲜血淋漓:
“小人确实买过断魂散,可那就是假药罢了,根本毒不死人。”
“叶府的事,真的与小人无关啊!”
“请罗捕头明察啊。”
他涕泪横流,脖颈上的枷锁随着颤抖叮当作响。
罗翔晚上来到叶府,叶兴茂立马命人将他迎进了屋。
罗翔据实以告:
“李在明承认买过断魂散,不过说是假药。”
“现在卖他药的江湖郎中也找不到,他买的是真毒药还是假毒药,不好意。”
“目前证据不足。”
叶兴茂听着“假药”二字,冷笑了几声,他从袖中掏出三张银票递了过去:
“罗捕头,绝对是李在明害死的我儿子,说不定是苏华清指使他这么干的。”
“希望罗捕头明察秋毫,还我儿一个公道。”
罗翔接过银票,放进袖口中:
“好说,好说。”
送走罗翔后,叶兴茂的小儿子叶良景小心翼翼地问道:
“爹,您真的这么有把握,大哥是被李在明害死的?”
叶兴茂脸色阴沉:
“事到如今,谁害死的你哥已经不重要了,但他不能白死。”
“不管是不是苏华清做的,我们都要把屎盆子扣到他头上。”
月光如霜,照进阴森的牢房。
罗翔把玩着带血的皮鞭,看着李在明背上新添的鞭痕渗出血珠:“李在明,趁早如了吧,可以少吃一点苦头。”
烙铁在炭火中烧得通红,映得他脸上的笑意格外狰狞。
“冤枉啊!”李在明瘫倒在满是污秽的草席上,声音嘶哑如破风箱:“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了。”
“我买到断魂散,被我投到香满楼施舍的八宝粥里了,结果没死一个人。”
“那毒真的没用。”
“叶府的毒真不是我干的!求求您饶了我吧……”
罗翔听后脸上明显浮现出一抹诧异的神色,然后冷笑了几声:
“李在明,你可以说是吃苏家饭长大的。”
“没想到居然会投毒害你们家主子,呵呵,看来你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
然后,他脸色一变,面目狰狞:
“不招是吧?”
“来人,上大刑。”
……
“啊~”
第二天,李长山来探监。
他攥着斑驳的铁栅栏,浑浊的泪水砸在李在明满是血痂的手背上。
晨光从牢窗的铁棂间漏进来,在儿子溃烂的伤口上投下细碎的阴影,每道褶皱里都嵌着干涸的血渍。
“爹,好痛……”李在明气若游丝,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你去求苏老爷,他人脉广,让他想办法把我捞出去……”
“好孩子,爹这就去。”李长山颤抖着从怀里摸出牛皮纸包的桂花糕,放在儿子身边。
他刚要离开,李在明喊住了他:
“爹,如果苏老爷不肯求我,你就说我会承认是受他指使投的毒。”
李长山听后大惊:
“这不太好吧?”
李在明忍痛咬了咬牙,脸上闪过一抹怨毒之色:
“没什么好不好。”
“如果不这样,他肯定不会救我。”
李长山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啜泣。
回到苏府后,李长山去了书房。
“老爷!”他扑通一声跪地:“求您救救在明!”
“他心底良善,不可能投毒害人。”
“我今天去县牢探望他,官差为了结案想将他屈打成招。”
他絮絮叨叨说着儿子在牢里的惨状,指甲深深抠进青砖缝里,指节泛白。
华清端起茶盏轻抿,茶汤在杯底荡起细小的涟漪:
“李管家,官府办案讲究证据。”
“若在明无辜,自会平安归来。”
“至于上了点手段,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你不要担心。”
他的声音平淡得像在说件无关紧要的事,目光却似有实质,扫过李长山佝偻的脊背。
李长山僵在原地,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三十多年来,他在苏府起早贪黑,寒冬腊月跪冰求药救过老夫人,暴雨天蹚水护送少东家。
可此刻老爷眼中的疏离,比腊月的江水还凉。
“老爷!”他突然抬头,眼中布满血丝:
“在明说了,您若不救他……”
喉结剧烈滚动,后半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就说是您指使他投毒害死叶家少爷!”
书房里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华清手中的茶盏重重砸在檀木桌上,滚烫的茶水溅在李长山脸上,他却浑然不觉。
“你这是在威胁我?”华清的声音低沉如雷,阴影里的面容愈发森冷。
李长山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浑浊的泪水混着茶水淌满脸庞:
“老奴不敢。”
“只求老爷救救老奴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