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路回来也要两个多月,祁箴那边仗早打好了,结果不知,但他邀请日野和他同归上京。
就像当年日野的父亲去上京一样。
所以在我们回到嘉禾县的时候,他们也差不多已经抵达上京。
但阮玲香没去,她是西图国王后,消息说在日野上京后,她选择返回西图。
皇上差人半路给我们送的信,想让我们去上京。
我婉拒了。
信里的内容隐意日野是阮玲香之子,已去上京,我河西府积压了诸多案件需要审理。
我没有明说,但皇帝大叔应该明白我想说什么。
我跟日野是阮玲香生的,我们同母异父。
我跟祁箴都是你生的,又是同父异母。
我还来上京?
大家不尴尬吗?
皇帝大叔后来就没来过信,他应该是知道我的暗语了。
在我们离开嘉禾县不久后,凌守义将军和蒋叔他们也启程去西关,他要去和他的凌家军团聚。
为此,我给他特批了路费。
现在他平反了,圣旨八百里加急敕封他为镇西大将军,赐将军府一座,由嘉禾县督造。
我们嘉禾县有了一位大将军,老百姓们更骄傲了。
小年的那天,秦侯和秦昭娘来了。
他们依然是低调而来,就像只是来探望孩子的父母那样。一辆马车,几样简单的行礼,车里装的却都是给我们的年货。
我对此心里是有愧疚的,我和秦昭是晚辈,应当是我们给二老拜年,却是二老来给我们拜年。
因为这个时代交通实在不便利。
我这趟西行,积压了许多公务,如果还要去秦侯那里,就又得一个月了。
秦侯作为其它州的侯爷,是有自己的封地的。
那不仅仅是皇上赐给他的封地,更是皇上想让他守护的军事重地,所以,秦侯不能久留我们河西府,这并不妥当。
年后,院子里的积雪很快就化了,皇上派人给我送来了年货,还有表彰的圣旨。
圣旨里对我清剿三目邪教,许操余党,保护国家财产,替凌守义将军平冤等等事宜进行了表彰,并且,封我为巡按,兼任河西府知府。
这个敕封对我非常重要,我从此闲暇时,就能在大朝到处“巡逻”办案了。
但这个加封,想必也会让各地官员瑟瑟发抖吧。
或许在此时此刻,我的画像已经传遍了大朝各地官员手中,他们都要瞪大眼睛,严防死守,以防我到他们那里查出一些蛛丝马迹,拉他们下马。
因为,国舅谋逆案牵连了数百名官员人头落地,上万人被流放。
曾经衣食无忧的蛀虫,现在全去了许操发现的矿坑里挖矿。
满朝一片清明,但却已有不少官员视我狄芸为眼中钉。
皇帝大叔这次很大方,不仅给了我一个兼职巡按,还给了我可以直接罢免委任官员的权限。
以后祁箴尽管在京坐镇。
大朝各地的蛀虫,我来替他抓。
一眨眼,正月十五,我终于把积压的公务在祝传德,赵知事等一众得力干将的帮助下处理完毕。
辛苦大家在年假这些天陪我加班,我当然也不能亏待大家,把皇上赐给我的年货分给大家了,再发了厚厚的年终奖。
衙门口也挂起了花灯,让我们的知府衙门也接了一份地气,与民同乐。
我正在挂花灯的时候,暮光之中走来一匹疲惫的大黑马。
大黑马非常眼熟,狗大人一下子从我身边蹿出去了,像是见到了许久没见的好友。
“喔!喔!”
我和秦昭也立刻放下手里的花灯,站到台阶下,看着那匹熟悉的黑马疲惫走来,它的身上,正是无神的干爹。
“干爹?”
大黑马停了下来,“呼……”一声,居然,是酒气!
大黑根本不是疲累,而是跟着我干爹又喝醉了!
秦昭赶紧上前扶下同样醉醺醺的干爹。
狗大人跑在了大黑的前面,扭头喊了声,大黑摇摇晃晃跟着狗大人进入了衙门。
干爹靠着秦昭也走得摇摇晃晃,他忽然一把拽住了我的手臂,哽咽起来:“她其实……活不久了……她其实……活不久了……啊——”
干爹身体一软,“扑通”跪在台阶上嚎啕大哭。
我和秦昭怔怔看他,衙门里的仆人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来往的河西府百姓看我干爹嚎啕,已经在那儿可怜摇头。
“哎……又是个来找狄大人伸冤的……”
“啧啧啧,你看他哭得那么冤,定是受了莫大的冤屈。”
“壮士——你放心——只要你来了知府衙门——我们狄大人一定会帮你伸冤——”
“没错!伸冤!伸冤!”
我僵硬地站在那里。
一边是干爹哭得痛不欲生,一边是百姓们帮他喊冤。
我真是一时哭笑不得。
晚上,就我和秦昭陪着干爹,给他准备了一壶酒,一桌菜,以酒醒酒。
干爹一杯温酒下肚,清醒了许多,发出舒爽的赞叹:“啊——还是江南的酒暖人啊。”
我和秦昭相视一眼,给干爹继续倒酒。
干爹拿起酒静静看着:“年纪大了,看什么都像是人生,这酒啊,装在杯里,不拿,平平稳稳,稳稳当当的,拿起来后,就开始晃啊晃,喝一口,少一口,最后……”干爹一杯饮尽,杯子倒过来倒了倒,“一滴不剩,这不就像是人死后,什么都没了吗。”
“干爹……”我握住了他放在桌上有些粗糙的手。
第一次见他,他颓废不堪,醉生梦死。
第二次见他,他英姿焕发,即使两鬓发白,却依然如同少年般的神采。
此次再见,他虽又是喝得醉醺醺,却不是颓废,两鬓的苍白,还是带出了一丝老态。
他将酒杯放落,无神地看着桌面:“你娘……其实已经身患绝症,命不久矣……”
我和秦昭都微微吃惊。
“她知道自己快死了,所以急于铲除异己,急于东征,她想要看到日野有所成长,有了为王的资质,她才能安心离世……”
“离世?”我讶异了一下,“干爹您的意思是。”
干爹从怀里取出了一封信:“她给你的。”
我从他手中取过了信,取出里面洒了金箔的纸。
上面,却只有简短的一行字:
我阮玲香,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