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崇笙的小声嘟囔，莫父竟转过头来直直的怒瞪着她，眼里尽是不容分毫拒绝的一本正气，言之凿凿铿锵有力，就像是已经给了崇笙最大限度的容忍她还不识好歹一样。
“你一个做儿媳妇的，婆婆说你两句就离家出走夜不归宿，你还有理了是么？！
你妈说你的那些话肯定不是张嘴就来的胡诌乱说，你自己在这些事上确实做的不对，不是么？！
他一个大男人为这个家起早贪黑不辞辛劳，你当妻子的不多加体谅他凭什么对他指指点点还收他的工资卡？
当时我们不多说你什么权当你们小孩子家家闹个几天就算了，总觉得你是个懂分寸的孩子意思意思下就还给他了，谁知道你竟还一直压着不给，你想没想过他在外头人情周全的面子全靠这张工资卡，他这日子过得有多寒酸？
孩子那事我都懒得说你了，你怎么就这么自私自利还没玩够呢？！
在我们那个年代，婆婆对儿媳妇管教严格的比现在不知多到哪去了。你妈对你真算是十分的包容了。
你妈只是就那天在情绪上头抱怨了你一次，你个当小辈的还敢撂摊子走人，这几天也不给打个电话话关心关心你妈腿脚好些了没！
崇笙啊！这些人情世道本该是在你出嫁前你父母就该给你点通透，我个当公公的大男人都觉得不好意思说你，不过听你这话的意思你觉得你什么毛病都没有，你是不是有点过分啦！”
崇笙此刻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
她理解的莫母叫走莫超然无非就是畅快下嘴巴，她真实的用意原来是让她留在这独自受教，她怕莫超然万一又头脑发热出来护着自己，再掀起一场刀光剑影的激烈矛盾就得不偿失了。
同时她也吃定自己万万拿不出莫超然那样大的脾气去冲撞莫父。
很明显，在莫超然电话通知过他们自己今晚要回来吃饭后，他们应该是在私下迅速沟通达成一致。
他们既要狠狠训斥自己一番也要自己务必服软，验证这个服软程度的唯一方法就是看自己肯不肯这个错道这个歉。
所以他们才有了如此完美的默契配合，各主其人各行其事。
关于莫父那日对自己父母品头论足的恶言诋毁以及他那日盛怒之时对自己的暴力伤害。
就像未曾发生过一样，莫父只字未提。或者在他的价值观里，他认为长辈相对小辈来说就没有“做错”这个说法。又或者这些事对他来说太过悉疏平常，根本就不具备提及的价值。
无论是哪一种，崇笙知道它都是他价值观上的肿瘤，还是恶性晚期全身扩散的那种，完全没了生的希望。
所以她知道无论自己如何去讲二人的婚姻需要私人空间这个概念，只怕他连“私人空间”这四个字都会弃之以鼻，一切皆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无用功。
“那就顺着他们来吧！怎么高兴就怎么来吧！
受点委屈吃点亏算什么？你经历的还少了么？
这样杠下去受伤的还不是莫超然，谁叫我那样贪婪他的爱呢？
只求菩萨保佑，兴许哪天他们就性情大变不再这样咄咄逼人了呢。”
崇笙一直在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她已经不在乎所谓对错的定义和自己全家的尊严，只想快点熄事宁人淌过这滩浑水。
“爸……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年轻不懂事，你既然不计前嫌给我点明了，这歉我倒就是了……你也别生气。”
莫父没有再继续作答一声不吭的黑脸看着电视。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观察他于心里越发觉得崇笙是个自私自利的虚伪女人，她面目越是温顺乖巧其下的脑里就越发心思复杂。
她总是做出最贤惠柔弱的一面博得自己儿子的深情，但又总拿捏这自己这一家人的命们。
莫父深感为莫超然揪心，他认为他毕竟太年轻做事还不到滴水不漏的境界，只怕自己这家人哪日若真遇上什么大事，她指不定会是先行开口散伙的那个人。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这是莫父在自己几十年井底之蛙的那片小天空里看到过的真人真戏。
说来也只有十多分钟的沉默，崇笙感觉像是创世纪走到今日之久，坐着总怕看见莫父越发阴沉压抑的脸，站起来又更怕他觉得自己居高临下。
崇笙在心中叫苦连连之际终于听到厨房门口响起了天使之音的美好旋律
“吃饭咯！大家吃饭咯！”
莫超然捧着一盘热气腾腾的炒茶从厨房里小跑出来，满脸洋溢着生硬的喜悦之情，莫母紧随其后。
两人短短一小会的忙碌桌上的饭菜餐具均已到位，崇笙洗完手后坐上一看满满都是红红绿绿的明艳色彩，好不喜庆。
青红剁椒拌皮蛋，辣子鸡丁，虎皮尖椒，西红柿嫩肉片汤。
想起x的医嘱和自己胸腔里还未完全消失的闷痛，崇笙刚拿起的筷子又悄然放了下来。
“来儿子，吃个鸡丁，你念叨了好久我今天终于在市场上遇到这只小脚土鸡了，你最近都忙的下巴都尖了，当妈的不心疼你还指望外人心疼你么？你多吃点。”
莫母向着崇笙的方向拧着脑袋一个劲儿的给莫超然碗里夹鸡丁，生怕这下一秒就给崇笙抢光了一样。
她的明朝暗讽从来都没有太多技术含量，莫父正装懵低头吃着饭，莫超然听着心里越发胆战心惊，从前好好的一家人到今日怎么成这幅模样。
他用余光偷瞄崇笙时两人的目光正好衔接，看她那副欲哭无泪的表情莫超然赶忙又给她碗里多夹几颗鸡丁，故作轻松的招呼起来
“老婆你怎么不吃啊？快吃啊！”
“我……我不太饿……你多吃点。”
崇笙深吸一口气后又看了看在场所有人，神情继而严肃认真起来
“妈，对不起。我给您道个歉，是我年轻不会处事，惹的您生气难过。
希望你大人有大量不和我一个孩子计较，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吧，咱一家人今后还好好的。
您腰腿上的毛病该治的还是得治，不要为我们省钱。”
莫母一听脸色并未舒缓，还不时用所有人都可清晰听见的音量小声嘟囔着
“这个家的钱我儿子担大头，你说起当然轻松了。”
“……”
见莫父和莫超然同时轻轻瞪了她一眼，莫母这才勉勉强强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行了！吃饭吧！你在不在意我无所谓，你今后多为你男人考虑就是！”
“嗯，我知道了妈妈。”
今天这餐桌的气氛着实凝重到诡异，莫母说完后桌上只有碗筷轻微碰撞的声响，所有人都表情各异自食自物。
莫超然突然想起崇笙下午说的话来
“老婆！你不是说有重要事想和大家商量嘛！趁着这会大家都在，你说吧！”
莫超然话音一出，全家人都停下手中动作齐刷刷的看向了崇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