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笙小心翼翼切割下指甲盖那么大小的一块肉，放进嘴里。她话音刚落，三人同时扔掉手里的刀叉，直接用手抓起餐盘里的肉大口撕咬起来。
眼前三人模样很是惊悚。一律都糊了半脸的血渍，更不说牙齿和嘴角正在往下滴答的鲜血。说不出的熟悉感，他们吞食的样子既不像家畜也不像野兽。
崇笙皱着眉头，不时用余光审度他们。她突感坐立不安，心跳加速。
“到底像什么！像什么啊！快想啊！”
嘴里那块方寸大的肉，一开始的口感和x那日宴请她吃番茄火锅里有种不明具体部分的牛肉有些神似，越是咀嚼那股血腥味就越发沉厚。
就在她因为极速在大脑里翻找信息最为疯狂的的时候，那块小小的碎肉竟突然散发出一股浓烈热潮的血味，就像是喝了一嘴温血，黏稠腥臭。
“像魔鬼！像地狱里以人为食的天使！捕杀上帝的羔羊以挑衅讥讽他对世人的博爱！”
止不住胃里的翻涌，崇笙“哇”的一口，直接吐在餐盘里。鲜红的血水流了一桌淌一地，渐渐渗满进了三人的盘里。
三人同时将手里的肉放回盘里，也停止了嘴里咀嚼，双手垂于身体两侧，端坐如雕像，又是刚才定格那样诡异的注视着崇笙。
“这是什么肉？”
崇笙扶住心口，还不时干呕。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如洪水暴雨。三人默不做声，就似她未曾发问，只铮铮的盯着她，空洞而恐怖。
“这是什么肉？”
崇笙提了提声音，换来的还是一片死寂。
“这是什么肉！”
见三人仍无动静，崇笙甚至怀疑这三人是否真的听的见她说话。
被无视的愤怒，不安和恐惧。崇笙一跃而起将手中刀叉重重拍在桌上，她吐出来的血水顺着她手的力度瞬间四处飞溅，仆像她的身体。
崇笙已经不再在乎自己是否被沾污，她对三人怒目而视，用尽全身最大的力气一字一句大吼向他们。吼的她肉眼可见的每寸皮肤都布满血丝的，她身上鲜血的红色自然而然的和她的肤色融为了一体。
“这！到！底！是！什！么！肉！！！！”
崇笙违背常情大发雷霆的盛怒依旧无法撼动眼前三人分毫。
崇笙将双手放在桌下，用力一掀。整个桌子应声翻倒在地。
三人见状这才大惊，步调一致都张大了嘴连忙跪在残渣上捧起被崇笙吐出的鲜血浸泡饱满的肉块。
无人苛责无人怒视，就像是种特殊的烹饪手法，刻意等待这一刻，许是崇笙嘴里的鲜血又许是崇笙的愤怒，所有关于崇笙的负面情绪皆是滋味，只在当下才被酝酿醇厚。
崇笙拔腿就跑，一股脑直冲进厨房。打开门一看，崇笙直接被吓的全身发软，瘫坐在地。
厨房的灶头案板，任何一个空余的角落都堆放着大大小小的生肉块，皮肤白骨四散，味道是更加让人作呕的腥热。
“啊！！！”
伴随着崇笙的尖叫，她起身冲向灶台扒拉在肉堆里四处翻找，渐渐的找到了人的手脚四肢脏器还有银白毛发。
手里仍然残留着肉块的余温，同时也早已被血浸透，指甲盖的颜色比一次腥红美甲还来的生动立体。
“在哪呢！在哪呢！！！！”
崇笙仍不罢休，抬着双手发了狂一样在原地来回极速踱步，嘴里自言自语，神色痴呆狰狞。
“锅！”
就在崇笙猛然回神之际，灶台上的炉火突然隔空自然，上面那口不锈钢大锅腾出滚滚水雾，耳畔响起了“咕噜咕噜”的声音。
崇笙迅速关了灶火，打开锅盖。余热未尽的热水仍在翻滚沸腾，里面放着一颗被剥去皮肉的完整头骨，面部附着的少量肌肉已经被烹煮的发白，随处可见的头骨也呈乳白色，受热后的皲裂纹路看起来竟然有些像大理石的纹路，既美丽又奢侈。
崇笙闭上眼晴，享受起了当下的幽幽肉香，没有一丝异味血腥，就是简简单单带起食欲的鲜美。
即便是件变态的事情，心中的执念仍让她坚守着自己底线。食用方法一定得像个正常人人那样，节约又理性。既不浪费任何资源，也不给寄生虫和细菌留任何存活的机会。
头骨的眼睛被人刻意挖了去，这点倒是符合崇笙的理念，她不忍直视对方的心灵亦如她无法面对自己的残忍。
“眼……眼……眼睛……”
锅里的头突然说了话，苍老嘶哑的男声分外熟悉，勾了她大脑里无数画面，却没有一个画面停止于前，告诉她答案。
抬起手来，不知何时崇笙手里竟握了一只破旧磨损的黑色老鱼竿。鱼线犹在，鱼勾却不知去向。
正在崇笙手捧鱼竿出神端详揣摩之际，只听头顶天花板“咔嗒”一生。
一时间地动山摇山崩地裂，所有物体哗哗蔟响，所有画面在她眼前飞速向后流逝。
直至自己置身于一个巨大无边的黑洞里，四下无人无物，悄然无声，寂静到可以清楚听见自己血流和心跳的声音。
“啊！”
空响朝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播开来，连回音都没有。崇笙这才意识到自己正漂浮于此，触不及天脚不着地，被彻彻底底淹没在黑暗里。那样漫长孤独，足以让人发狂发疯的黑暗里。
她扯开嗓子又是一声大呼
“啊！！！！”
伴随她的呼叫，大量微弱光线猛然冲向她的眼睛。
眼前的画面停留在卧室的天花板上。崇笙痴痴看着熄灭的顶灯良久才回了神。头疼欲烈身体沉重，她顺手摸了摸身旁还是一片空荡。
崇笙心中一紧，突然感受到背下的刺骨冰凉，晃晃悠悠的撑起身体，从后脑勺向背后一摸，才发现整个背部都被汗水浸透，也不知是何时浸的，汗液的温度以和空气一样冰凉。
肿胀厚重的眼皮依旧难以全部睁开，崇笙虚着眼睛看向窗外。碎落星火犹在，天边无亮无光。
按亮身旁的手机，上面显示着五点二十。
没有指针惊心动魄的跳动声，没有客厅窸窸窣窣的怪异动静。就是卧室门底的缝隙里还是透进了外面的光亮。
扶着额头，崇笙步履蹒跚有些不稳，打开门来，屋外灯火透亮。
茶几上另一个玻璃杯里盛放着五分之一的干茶叶，电视未启，最远的那个卧室里隐约传出平稳的鼻鼾声。
崇笙双手重重锤了捶自己脑袋，突然响起第一次见李芳时的疑问，没曾想今日竟有了答案。
“这就是为什么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原因。”
厨房门缝里透出幽幽暖光，崇笙压低了脚步上前。
抬起的双手微微有些发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心中恐惧。
握在门把上的手定格凝滞，就是不敢向下拉动。
“到底是梦不是梦？我怎么就活成这样了？”
崇笙卯足了所有心思才憋住眼泪，生怕再打开时又重回地狱。
转念一想，又觉得荒唐可悲。若真身处地狱，闭上眼睛就真的可以去到天堂了么？
她终于鼓足勇气，双手握住把手用力拉了下去。顺力响起“咔嗒”一声，门被完完全全打开。
崇笙站在门口惊讶万分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