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山侧的房屋后,程敏去安排人送消息,顾奎光整个人垂头丧气,连带着对邓荣也没兴致搭理。
宋灵淑见此,上前轻声道:“顾管事如果担忧,为何不亲自去找袁司使。容我多说一句,林副使就算再信任那二人,也应该顾及众人的想法,万一那二人确有背叛之心,连带着我们也都无法幸免。”
顾奎光双眸微明,神色意外地打量着宋灵淑。
宋灵淑微微一笑,接着道:“救父亲一事,我姐妹二人只能依靠顾管事,只有顾管事安好无虞,我们父女三人方能安好。”
顾奎光带着笑意点头,“姑娘说得对,确实该多方考虑……”
程敏归来后,顾奎光便提出亲自去大屿县的想法。
“我知你有所顾虑,但官府的人已经在滨水县严查,你如何出去?”
顾奎光指向邓荣,“我换身装扮,让他带着出去。”
……
半个时辰后,邓荣带着几人出了造船所,途经滨水县时被官差拦下。
邓荣上前拱手道:“几位,我是从洛阳来的,刚在顺行造船所看货,现在要赶回苏州城。”
差役拿着画像比对,到顾奎光身边时,顾奎光笑得一脸憨傻,脸上像涂了一层黄泥,只有一口白牙最显眼。
宋灵淑与薛绮在后面偷着笑,顾奎光当真是拼命,为了不被认出来,不知从哪找来一壶油,抹了满脸,还换上了一身船工的衣裳。
现在像极了一个常年风吹日晒的船工。
差役比对半天,蹙眉而去,最后挥手放行。
顾奎光松了口气,挥手让车夫加紧离开。
不远处街道上,两道人影并行而立,目送着前方的马车离开城门口。
马忠皱眉问:“江管事,要不要让人去跟踪。”
“去告知苏州城的探子,让人盯紧他们,有任何异动立刻来报!”
马忠正要离去,江褆思忖片刻后补充道:“让你手下的人去盯着,别让程大管事的人看见。”
“是。”马忠郑重应声。
……
回到苏州城后, 顾奎光带着宋灵淑二人去造船所的据点,给她们安排了一间小院,打开门就能看到州府辕门外的公告。
宋灵淑以袁复会起疑为由,提议让薛绮跟着去探听消息,而她留下来接应造船所的人。
顾奎光知道造船所的人就在外面,不疑有他,欣然同意了这个决定。
她还找机会,单独与邓荣说了几句话,要他去见袁复,尽力能编多少就编多少。
邓荣苦着脸应下,他还以为回到苏州就自由了,没想到还得深入另一个贼窝。
现在他想跳船也来不及,前有刑部的人剿匪,后面遍布林祎的人,他就算想跑,也难跑出苏州。
宋灵淑在他们离开后,将造船所的情况都写在纸上。随后,假装外出探听消息,实则在找王崧。
顾奎光并未详细说谁来与她对接,只让她在院中等候。她没时间空等,需要尽快让人去滨水县附近围剿,逼迫他们动手。
此时已近申时,苏州府的差役从衙内出来,往墙角贴出一张公告,路过的百姓都挤上前去看。
宋灵淑挤到人群中去,却突然被人拉住衣袖。她抬眸去看,见王崧正朝她示意,去不远处的小巷互通消息。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小巷。
她将手中的信递了过去,“交给戚侍郎,此地还有林祎的眼线,我不好去见他。让他马上派人出海,去滨水县附近海域,将那些人逼回来!”
“薛姑娘……她怎么不在这里?”王崧疑惑四望,并未见薛绮的影子。
“我让她跟着顾奎光去见袁复,你放心,他们很快就会回来……”宋灵淑顿时有些心虚,薛绮未出过远门,让她独自去向袁复解释,确实挺危险。
如果他们明日没回来,她只能偷偷去大屿县找人。
“既如此,宋姑娘小心!”王崧没再说什么,收起信转身离去。
宋灵淑懊恼地拍了拍脑袋,薛将军派护卫是来保护薛绮,她总把人分开,还让薛绮独自去冒险,属实不该!
如果不是因为袁复见过她,她肯定自己去了。
回到公告墙后,宋灵淑总感觉周围有道若有若无的视线。
四目而望,周围全是普通百姓,墙边有几个渔民打扮的人正聚在一起说话。
是他们吗?
宋灵淑故意挤到旁边,小声问道:“这位兄台,发生了何事,为何官府的人突然要严查鱼贩?”
几个渔民一脸迷惑,打量宋灵淑衣着,见她并非渔民出身,不耐烦挥手道:“要买鱼到一边去,别妨碍我们说话。”
她低头看了自己的衣裳,不禁哭笑不得,这身打扮确实不像渔民出身。
“现在全城禁严,我就好奇问问……”她不死心,奋力挤进去,一脸好奇地看着几人,“现在到处都在闹水匪,听说还有盐工下海当水匪,几大家族是怎么看的?”
渔民见宋灵淑提起几大家族,顿时笑了,“你个小娘子不担心被水匪抓走,怎么还瞎跑出来打听几大家族的事?”
“他们是豪强,水匪哪敢到他们的地盘撒野,小娘子见识浅,还以为谁都怕水匪。”
“那也未必,我听闻林家的东西就被水匪劫过,还杀了林家的一房远亲。”
“什么远亲,现在就和你我一样是渔民,大屿县小盐田被官府封禁后,大伙都只能买船出海……”
提到盐场封禁之事,几人都摇头叹息,心里的苦闷无处宣泄。
宋灵淑一听他们是大屿县的,更不想放他们走,拿出几块碎银子递出去。
“我家也有位远亲在大屿县,现在生死不明,也没个书信送来,我是瞒着母亲出来打听,你们可否与我说说那边的事……”
几人一看银子,眼神瞬间亮起,收起嫌弃的嘴脸。
“府衙张贴公告说要查鱼贩,其实是要查潜藏在城中的水匪眼线,我们几人都被盘问过。”
另一人又指向府衙辕门外的官差,“穿那些衣服的人,就是朝廷派来剿匪的,可要避着走,不然把你当成水匪同党抓走。”
宋灵淑见他们尽说些她已经知道的消息,只好主动挑起话语。
“你们都是从大屿县来的吗?我听说那边很多人都下海当水匪,我那远亲不会也跑去当水匪吧,现在遇上朝廷剿匪,不是往刀口上撞吗?”
“唉,也是没办法……新盐税虽说比以往收得税要少,但我们大屿县多是小盐田,现在严禁小盐贩私下采盐,只能由官府盐田产出。”几人对视一眼,无奈叹息。
“其他依赖小盐田的盐工只能被迫离开,加之大盐田早被大盐商垄断,就算敢私下采盐,也无法运到其他地方售卖。”
私盐采收倒不是大问题,严禁贩私盐才是此次改制的重点。
三个月改制都还未进入下一步,对小盐贩管制还未完善,这才导致实行过程中有人于严苛,直接进行一刀切。
宋淑听着几人抱怨,悄悄记下不合理之处,以后找机会向徐司使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