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姗姗心不在焉,“啊?”了一声。
“什么跟什么?不是要吃鸡蛋饼吗?”
陆子豪白了她一眼,重复刚才的问话。
“现在还在开会,麻烦认真一点。”
廖姗姗微窘,答:“第一版出来三四套。我这边两套,伙计那边一套,外加一件上衣。”
“拿来看看。”陆子豪道。
廖姗姗赶忙推上前,解释:“暂时以‘浅色调’为主。”
“不能太花里胡哨。”郝秀眉提醒:“国内的女性还不敢穿得太花。”
廖姗姗点头:“看得出来。”
叶云川则仍在忙碌算来算去,眉头紧锁。
“子豪,后勤方面咱们可能得招多两个人,不然食堂那边可能忙不过来。”
陆子豪头也不抬:“你看着办,雇多几个临时工没问题。”
“临时工吗?”叶云川不确定问。
陆子豪答:“现在都到年底了,此时雇来的工人多半没法稳定。先顾临时工,年后再根据情况来安排。”
叶云川点点头。
郝秀眉打了哈欠,道:“真够累的……明天还要出货,今晚必须睡多半个小时。”
叶云川忍不住提议:“要不今晚你留这边睡吧。那边宿舍太吵,哪怕能睡也睡不好。”
“不怕。”郝秀眉道:“只要能让我躺下,我立刻就能睡着。我不怕吵的,只要能让我睡。”
叶云川有些诧异:“你这几天晚上都去巡夜了,没睡?”
“不可能。”郝秀眉解释:“睡一半起来两三次,所以睡不够。几个晚上不睡,那不找死吗?”
叶云川也是困得很,闷声:“我就睡五个小时左右……显然也不够。”
陆子豪道:“今晚不用加班,你们都留下睡个够。明天开始,半个月时间,大家一定要熬得住。”
“好。”众人应声。
这时,严进出端了一盘鸡蛋饼进来。
他将饼搁下,眼角不自觉瞄向廖姗姗。
不知道她一直盯着自己看,还是因为凑巧,竟不偏不倚对上她灵动的眼睛。
严进出慌忙撇开视线,假装若无其事走出去。
廖姗姗则盯着他的背影瞄多几眼,才麻利拿起筷子开吃。
“老板,你家媳妇呢?老板娘在哪儿?”
陆子豪答:“应该在主院陪孩子。”
“加班呢。”郝秀眉解释:“进来那会儿碰巧遇到林姐,说他们有事得加班。”
廖姗姗啧啧几声,感慨:“当老板也是不容易啊……”
陆子豪暗自心疼媳妇,扬声问:“严进出,我媳妇吃饱没?”
“吃了。”厨房的严师傅答:“他们都吃面。”
陆子豪颇无奈,却也很理解。
廖姗姗满嘴都是饼皮,咕哝:“陆老板,等你赚了大钱,就别让你媳妇那么辛苦了。你瞅瞅你,一副心疼得不得了的样子。”
陆子豪语气颇无奈:“没法子,谁让我还没大本事……”
叶云川翻白眼:“拜托!能不能别这样?你这样子,让那些纨绔子弟和碌碌无为的人该怎么活?”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陆子豪道:“我如果真有大本事,不差钱,我媳妇自然就不用那么辛苦,悠哉赚点零花钱就行。”
叶云川却不赞同:“嫂子可不是普通女人。她的本事指不定比你还要大。你呀,千万不能让她埋没了才干。”
“一码事归一码事。”陆子豪道:“她又要管家,又要管孩子,还要赚钱——太辛苦了。不浪费才能,可以理解。但我不舍得她太拼命。一个丈夫如果需要妻子去外头拼命赚钱,可见他不是一个有本事护住家庭,护好妻儿的男人。”
叶云川“额”了一声,忍不住提醒。
“如果上次没嫂子帮咱们,咱们连开工都开不了。”
陆子豪撇嘴:“是啊!如果我真有大本事,何至于得靠她接济。说到底,还是我不够强大,没大本领。”
叶云川被逗笑了,吧唧吧唧吃着。
“行,那你努力当个好丈夫吧。”
郝秀眉睨他一眼,低声:“好好学着吧。姐夫这叫‘责任感’,知道不?”
“知道知道。”叶云川点头如捣蒜。
廖姗姗听得心里一阵酸涩。
不知道怎么了,她突然有点羡慕江婉。
吃没吃饭,有人关心着。
赚钱辛苦,也有人担忧着。
丈夫自己也非常辛苦,刚出差回来马不停蹄回厂里开会,直到天黑还没能吃上晚饭。
可他听到江婉加班,第一反应就是心疼她。
这应该就是有人爱有人疼的感觉吧。
廖姗姗心里酸酸涩涩的,忍不住想起了远在南方的家人。
那天晚上,郝秀眉和叶云川早早就歇下了。
唯有她躺在客房,辗转反侧睡不着。
隔天的客房窸窸窣窣,似乎有人在忙着什么。
她一时好奇,起身披上外衣去了隔壁。
林新月的房门半掩,正在电灯下折叠什么,发出低低的纸碎声。
廖姗姗轻轻叩门。
林新月扭过头,喊:“进。”
廖姗姗走了进去。
林新月有些惊讶,问:“廖妹子,这么晚还没睡?是我吵到你了?”
“不是。”廖姗姗挤出笑容,“我……我突然想家了,睡不着。”
林新月微笑:“请坐。我给你倒一杯水喝,好不?”
“谢谢。”廖姗姗有些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林新月却丝毫不在意。
“我晚上不是看书就是给自己找点事做,也是无聊得很。你能来陪我说说话,那再好不过。”
廖姗姗接过水杯,答谢。
“林姐,你在做什么?”
林新月答:“打算做点剪纸。我两儿子住在后方的小巷里,那边的窗户都用报纸糊起来,看着不怎么雅观。贴点窗纸,多点喜庆,让人看着心情也好些。”
“你还有两儿子?”廖姗姗好奇问:“你怎么不跟他们住一块儿去?”
林新月苦笑,简单解释了缘由。
廖姗姗微愣,吞了吞口水。
“……有句话,不知道能不能问。”
林新月笑道:“尽管问。咱们聊聊天,天南地北随便都能聊。”
廖姗姗迟疑忐忑问:“林姐,结婚又离婚——你会不会很后悔当初结了婚?”
“不会。”林新月答:“我和前夫的这场婚姻是失败了,可我幸运拥有两个很乖巧很努力的好儿子。他们是我的希望,也是我未来的依仗。”
廖姗姗似懂非懂。
林新月低笑:“婚姻嘛,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一开始我可能是图前夫那个人,可后来发现他根本靠不住。幸好后来我只图两个儿子,只希望他们健康成长,以后能顺利成家立业。看到他们一天天长大长高,一天比一天懂事,我心里头很欣慰。有了他们,我对生活才有了盼头。”
廖姗姗恍然,轻轻点了点头。
“所以,是孩子让你有了盼头和希望。但如果——对不起,我只是说如果。如果你前夫也是这么想,跟你抢儿子,那你会怎么办?”
“不必抢。”林新月答:“孩子他也有份,他也需要孩子。”
廖姗姗想了想,问:“你不恨他了?”
“没必要了。”林新月微微笑着,手中的剪刀并没有停,“以前恨,是因为他对不起我,让我失望。可后来我跟他离婚,不再是夫妻关系,我就没必要恨他了。不过,他仍是孩子的父亲。我避着他,不想跟他纠结一起,可改变不了他还是孩子的爸。”
廖姗姗禁不住感慨:“有了孩子,仿佛两个独立的人有了牵绊,永远的牵绊。”
林新月羡慕看着她,道:“年轻真好,朝气又青春洋溢。真佩服你,敢一个人跑外头闯荡。我——我要不是有老李和小婉能投靠,我是不敢单独一人来京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