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后。
林听又去种植基地采集数据,这一次她自己来的。
午后的阳光透过温室大棚的玻璃顶洒落下来,细碎的光斑在绿叶间跳跃。
林听手里拿着记录板和便携式检测仪,独自穿行在一排排整齐的作物间。
她已经来过这个种植基地好几次,对每一片试验区的布局都了如指掌。
A区是耐旱品种,b区是抗病虫害改良株,c区则是新引进的水培系统试验区……她熟练地避开滴灌管道,弯腰检查一株番茄的生长情况。
叶片肥厚,茎秆挺直,但靠近根部的地方隐约可见几处淡黄色斑点。
她微微皱眉,从口袋里掏出放大镜,凑近观察。
“真菌感染?”她低声自语,指尖轻轻拨开土壤表层,果然发现根系周围有轻微的霉变迹象。
她迅速在记录板上写下发现,并拍了几张高清照片,标注好坐标和样本编号。
随后,她从随身携带的工具包里取出无菌采样袋,小心地剪下一小段病叶和根系样本,密封保存。
起身时,她的膝盖微微发酸,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蹲着工作了近半小时。
她轻轻捶了捶后腰,继续往下一片试验区走去。
水培区的光线更明亮,营养液在透明的管道中缓缓流动,绿叶舒展,长势喜人。
她停下脚步,从包里取出便携式光谱仪,对准一片生菜叶进行扫描。
说到种植,她再一次蹲下来的时候想起了,在西城和研究人员种的那片地。
还有余祯擎一起。
现在回想起来,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不知不觉中又想起了余祯擎,这些天想起他的次数已经变少了许多,她告诉自己再接再厉,等到她真正的忘掉他,那样就好了。
微风吹过,几缕发丝从她的耳边下溜出来,轻轻拂过脸颊。
她随手拨开,继续专注于手头的工作。
天气转阴,温室的温度开始下降。
她看了看表,已经采集了足够多的样本和数据。
收拾工具时,天空中突然下起了密密麻麻的雨滴,雨势渐大。
趁着下雨,她打算到另一个基地去看看其他的品种。
雨后和雨前完全是不同的状态,一想到这,她和值班的人员说了一声。
一个半小时后。
她将最后一份样本放入冷藏箱,锁好温室的门,朝基地出口走去。
发现雨变小了许多,刚想拿出手机打车。
她翻了整个包都找不到手机,奇了怪了。
不会在办公室她没拿来吧?刚才她坐的是廖经理的车来,廖经理要去另一个基地,把她送到了这。
她一着急之下,肯定忘记拿手机了。
林听打了打自己的笨脑子。
天色越来越暗,她走到基地大楼里,空无一人。这边本就是郊区了,现在又是下班时间,门口的保安不见踪影。
一楼大厅里,有电视充电宝桩,她注意到了还有一台座机。
可是,她在云港的朋友里根本记不得他们的号码,只记得一个人的。
脑海里冒出他的声音,她立马否了。她凭着记忆试着打了梁槿诺的电话,无法接通,记得她说过,她这些天在山里取景,可能是信号不好。
安夏、纱淼的她不记得。
时灵的她上次看了一眼,试着打出来,对方是个中年男性的声音,她知道肯定是错了。
瞬间,整个人像是泄气了般。
欲哭无泪。
林听此刻冰凉得像此刻漫上心口的绝望。
好不容易找到了保安,保安见着她一个人,上来问了问情况。
奈何保安是附近的居民,也不住在城里。
她谢天谢地借来了保安大爷的手机打车。
可这个时候都没有人接单。
大爷说:“小姑娘,要不你再等等,我儿子今晚上九点钟就回家了,到时候我让他送你回去。”
林听看了眼时间,现在七点钟,还要等到就九点多。
太晚了,她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她道了谢,说是自己再想办法。
林听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雨,最终颤抖的指尖还是点开了那个烙在记忆深处的号码。
‘嘟嘟嘟’,每一声等待音都像钝刀划过神经。
她内心说不上来的紧张,刚刚拨出去的时候她就有些后悔了,但想了想硬着头皮打了过去。
那边很久都没有接听,正当她以为不会有人接的时候。
【喂。】熟悉而又低沉的声音响起。
【余…余总,我是林听。】
余祯擎听到她的声音同样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发现根本不是她的手机号码。
看到她主动给自己打电话,他是怎么也没想到。
他语气依旧平淡,说不上任何情绪:【嗯,怎么了。】
林听现在总算知道了,求人难开口,她差点说不出。
【余总,您能帮我打个车吗?我手机在办公室忘记拿了。】
到底。他还是坐不住了,语气有些着急:【你现在在哪?】
【我在城西的种植基地。】
【林听你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还不带手机?现在几点了还没回去?】
【我想着下雨了再采集一组,来的时候匆忙忘记拿手机了。】说着,她还是有些委屈的。
他语气说不上温柔,甚至还责怪她。
林听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语气太不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会。
他甚至能够猜得到她生气的样子,她委屈时的小动作。
这个联想让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几天以来筑起的所有防线轰然倒塌。
她说过不想纠缠,他怕她讨厌自己,忍着几天都不去看她。
现在又自己找上门来了,到底是谁不遵守诺言?
【找个地方坐着,别动。】他抓起车钥匙往外冲。
王助理举着文件追到电梯口时只听见一句:【会议推迟。】
当车灯刺破雨幕时,林听正缩在保安亭的座椅上。
大爷递来的热茶已经凉了,她盯着茶水上漂浮的茶梗发呆。
直到刺耳的刹车声惊醒了她。
黑色迈巴赫s680停在积水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台阶。
车门被狠狠甩上,余祯擎甚至没撑伞就大步走来,裤脚被细雨沾上也浑然不觉。
见到他的那一刻,莫名地安心。
明明她不能这样的,却还是……抑制不住这些天的思念。
保安大爷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只觉得眼熟,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他的眼睛里烧着令人心惊的怒火,却把外套脱下来裹住了发抖的姑娘。
“你...”林听被他不由分说塞进副驾驶,安全带扣上的咔嗒声格外清脆。
余祯擎把暖气开到最大,递来干毛巾的动作堪称粗暴。
林听小声道谢,却听见他冷笑:\"现在知道怕了?\"
车驶入主路时,他终于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手机又丢了?”
“忘了拿了。”
她听见指节敲击方向盘的声音,这是他压抑情绪时的习惯。
这个余祯擎情绪变化无常。
“为什么打给我?”余祯擎突然开口,“通讯录里那么多人,不是讨厌我?不让我纠缠着你?”
林听捏着毛巾的手指节发白。
她该怎么说?说他的号码是唯一不用思考就能背出来的数字?
说分手后她换了手机却鬼使神差地没换号码?
“因为...”她望着窗外流动的树,闷闷地说:“只有你的号码我记得。”
这一句话,几乎要把余祯擎心中的那份火点起来。
方向盘猛地一歪,车子急刹在路边。
余祯擎转过头,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林听。”他声音沙哑得可怕。
车载电话突然响起,研究所保安告知手机已经找到。
魔咒般的氛围瞬间破碎,余祯擎深吸一口气重新发动车子,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当车停在研究所门口时,雨终于小了。
林听去拿手机的路上,听见身后传来打火机的声音。
“余总...”她转身想说什么,却见他玩着打火机,根本就没吸。
剩下的话堵在喉咙里。
他声音里的疲惫终于藏不住了,“下次...带好手机。”
林听走了两步突然跑回来,在他错愕的目光中,将伞塞进他手里。
“伞...”她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别再淋雨了。”
-
回到家的林听,难以平复情绪。
明明说过不要再纠缠的是她,现在出了事情之后找的也是他。
她抓了抓头发,一脸苦恼。
-
今晚上,会所里的人多。
余祯擎来打麻将。
许承周问他:“你不是说要重整旗鼓?这几天没什么动静啊?”
他冷笑声,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梁瑾尧把放冥叫来,“你是感情杀手,来,分析分析女人心里都想些什么。”
韩洲忍不住笑出声。
方冥踹了踹梁瑾尧的椅子:“你好好说话,这妹夫还在这,我怎么样都要立个好形象。”
韩洲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两人同月份大,自从韩洲和时灵在一起后,他一口一个妹夫。
叫得比他前十几年叫名字还要多。
回归正传。
方冥问:“祯擎哥,你这是打算不追了?”
“追。”他漫无目地地打了个红中。
“哥啊,这一看你就没追过人,这追人可不是坐着等对方上钩的,你得做出点实际行动啊,比如像林听不想结婚的,你问问梁瑾尧后面怎么把安夏拿下的,后面还不是心甘情愿地领证去了。”
大伙纷纷看向梁瑾尧。
他看了眼方冥,只说了一句:“我这方法……不适用,我还是不说了。”
他怕说出来伤祯擎哥。
大家死活都要他说,他第一次被那么多人感兴趣自己的恋爱经历。
主要是他要说了,得罪人啊。
余祯擎明白他的意思:“没事,你想说什么说什么。”
方冥:“磨磨唧唧的你。”
“我本来想着先陪她玩几年,等她愿意步入婚姻了,我们再结婚,对我来说安夏在我身边就胜过一切。我做好了五年、十年的准备,她心里的那块结打开了,我们就领证了,就这样。”
说起来,借鉴的作用不大。
闻霆川抓住了一个点:“那就对了,说明林听心里也有结。”
祁什叙也应着:“我猜是,从我老婆那儿知道的,林听从小就有自己的主见,和爸妈关系一般,反倒和表哥表姐的关系最好。或许是家庭的原因,让她不敢踏入婚姻。”
大家都安静下来,没再过多讨论,毕竟他们不是当事人。
他语气淡淡:“嗯,你们说的都对。”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知道了。
梁瑾时:“这是有方向了?”
“一直都有。”
“那你今晚闷着声不说话?”
余祯擎说了句有温度的话:“不得听取一下你们的故事,以免我一意孤行走上弯路。”
“行了,你们打吧,我回家整理下思绪。”
“我也去接我老婆了。”祁什叙发话。
今晚上宋蓶单位里聚餐,刚收到消息,她那边结束了。
“我也去律所接安夏。”梁瑾尧抄起车钥匙就往外走,今晚安夏还在律所加班,他刚才提前下单了她爱吃的外卖,接她回家外卖肯定也到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