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远威神情自若的负手而立，仿佛那后背的血淋子是假的一般。
“忘了告诉你们一声，我杨远威的长子，已经在基辅罗斯女皇的肚子里了。”
杨锋惊讶的猛然站起，“什么？？？”然后用手指着他，“你小子怎么敢？你！！”然后他开始变得焦虑不安，在屋里来回踱步，“皇上知道这事吗？”
杨远威面无表情，“知道，我什么事都没瞒着皇上，而且，我用这次的军功给我的长子换一个嫡长子的身份入族谱，且可以不用管任何人叫母亲，毕竟他的生母是女皇，没有人可以跟他生母的身份匹配，孩子日后也可以来大燕生活和学习。”
杨锋不理解儿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用这么大的军功就换了这么一个条件？太儿戏了吧？”
杨远威轻哼了一下，“儿戏吗？我不觉得，我就是想让我的第一个儿子享受我给他带来的最好的资源，他是未来的基辅罗斯皇帝，永远是我们大燕的附属国臣子，皇上很满意。”
付晓兰心里慌了，有了这个所谓的嫡长子，那就等于杨家以后绝大部分的资产都要由他来继承，万一日后杨远威封爵，那这嫡长子是有优先选择继承权的，但好在这个嫡长子还得继承他母亲的皇位。
付晓兰觉得少点财产就少点吧，能承袭爵位也行。
杨夫人心突突的手都有点抖了，“你难道要去给那个女皇当皇夫吗？你作贱你自己啊杨远威！！！”
“我依旧是我，马上就会是龙城关大将军了，女皇永远不会嫁人，她只会给我一个人生孩子，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以后若是她生了第二个，也依旧是我的嫡嗣。”杨远威说的轻巧，却让杨夫人觉得很不堪。
付晓兰心里咯噔一下，那如果女皇给杨远威生了第二个孩子，凭借着那高贵的身份，那岂不是自己生的孩子连袭爵的机会也没有了？
杨夫人上前给了杨远威一个大嘴巴，“你这样做就是为了告诉你的母亲，你翅膀硬了，可以不听我的话了是吗？你这样做让你的结发妻子如何在杨家自处？你这样做让你的父亲有何颜面面对付家的儿郎？
你就是想用你跟女皇生的孩子时时刻刻提醒着你娘，我所在乎的子嗣在你眼里都不配是吗？好！好的很！你杨远威清高，这天下除了徐焕就没有能配得上你的了是吗？”
杨远威冷冷地一笑，“您说的对，焕焕在我心里，谁也比不了！现在是我脏了，我配不上她，我对不起她！就是为了给老杨家传宗接代，我脏了！我这样做就是为了让母亲您永远记得，我不光是你们的儿子，我还是我自己！我是个人，不是你们手里的傀儡！
我心甘情愿的维护我所爱的人，我没有错！我如你所愿回来生孩子，我使劲生给你看！我作为您唯一的儿子绝对不会辜负您的期望！杨家日后必定人丁兴旺、子孙满堂！
我杨远威对得起国家，对得起将龙城关，对得起我姓杨，对得起爹娘……我唯独对不起焕焕！我辜负了她当初的喜欢……是我无能！！”
杨远威说到了痛处，喉头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他这些话几乎是在嘶吼，宣泄着这么久以来压抑在心里的郁气。
他缓了缓情绪，指着付晓兰对杨夫人继续说道：“她付晓兰接受不了可以离开，我给她选择的机会！至于付将军对我父亲的恩情，那是我父亲的事，凭什么要让我来偿还？？？”
杨夫人捂着心口一个趔趄，被他堵塞得无以言对。
付晓兰哽咽哭诉道：“可我父亲别无所求！只求你能娶我，好好待我！！”
杨远威狠厉地瞪了她一眼，“就你父亲的救命之恩我父亲偿还的还少吗？就凭你父亲那平平无奇的资质是怎么从一个小兵一步步坐上左翼军副将位置的？
就你那六个平庸无能的哥哥，是怎么当上百夫长的？他们有什么军功？
你从小到大的锦衣玉食难道不是我父亲的一种偿还吗？凭什么还要搭上我的终生幸福来偿还你爹的恩情？？！我不欠你家的，你以后也少拿你爹在我这说事！”
杨远威的话让付晓兰哑口无言。
杨锋看着儿子，心里很感动，还是儿子理解他，这些话他这辈子都说不出口。
这桩婚姻多少是有点挟恩图报那么个意思，杨锋也觉得这姑娘配不上自己儿子，但好在是知根知底的孩子，性情也比较大方，跟自家夫人能相处好，再加上夫人的劝说，所以他才应允了。
没想到，这桩婚姻会成为了儿子心里的一根刺。
杨夫人是绝对不会服软的，她冷笑了起来。
“杨远威啊杨远威，我现在算是想明白了，你不就是怨我没有同意你跟徐焕在一起吗？你就是想报复我是吗？难道你的亲娘还比不上一个女人？？？”杨夫人的嗓门拔得很高，怒目瞪着杨远威。
杨远威狠狠地咽下一口气，握紧了拳头，低沉的吼道：“是！我怨恨您！您成功了，您满意了吧！有了您选的这个儿媳妇在，我就永远不会有跟焕焕在一起的机会！您这个儿媳妇选的可真好！好极了！”
杨夫人又给了他一大嘴巴，“我跟你说的话你难道都忘了吗？你有什么资格跟皇上的儿子抢女人？你抢的过吗？”
付晓兰震惊了，她不知道徐焕原来这么抢手，不是说长得不好看吗？怎么连皇子也会喜欢她呢？
杨远威苦笑了起来，像喝多了一样，踉踉跄跄的苦笑。
“我没有资格，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资格，我挣了那么多军功还是没有资格，就因为我是杨远威，是你们的儿子，我就没有资格！！”
他跌坐在地上，发狂的怒吼了两声，用力的捶着心口。
“为什么……你总是按你心里想的要求我，你可知哪些是我不想要的？哪些又是我想要的？”杨远威泪流满面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杨夫人隐忍着泪水，颤抖的说：“你是杨锋的儿子，这些就是你该承受的！”
杨锋拉了一下杨夫人，“别这么说，威儿做的已经很好了，我希望他能不要像我一样……”说到这，杨锋的心里一阵酸楚，停顿了一下。
杨夫人赤红着双眼瞪向了杨锋，“你什么意思？你也觉得委屈？委屈在哪？就因为我没有给你多生几个孩子？还是我不允许你纳妾？还是你怨恨我杀了那个牡丹？？？杨锋！你给我说！！！”杨夫人一声比一声高，最后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在吼。
杨锋原本只是酸楚，听到牡丹的名字，竟然莫名的气愤了起来。
“你胡说什么？！！！”
杨锋气的额上的青筋暴起，黑着脸拂袖而去。
杨夫人的眼泪这会儿实在是忍不回去了，她扭头离开了堂屋，牵了一匹马，独自离家而去。
乱了，乱了，杨家彻底乱了。
沉默了一会的杨远威缓缓起身，走到不知所措的付晓兰身前。
用阴沉的语气对她说：“我现在给你选择的机会，是走是留，你自己选！可你若是留下，那你可要想清楚，你就是一个给我生孩子的工具，你敢有一丝歪念，我就会让你生不如死。”
付晓兰吓得瑟瑟发抖，“我，我想，回家跟我娘商量一下。”
杨远威狠厉的说了三个字，“不，可，以！”
付晓兰大哭起来，“夫君求你了，你别这样，我很害怕！”
杨远威掐住了她的脖子，“以后不允许你叫我夫君，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叫我夫君！”
付晓兰扒着他的手挣扎着，“那……那……我……叫……你……什……么？”
杨远威松开手，“叫我将军。”
付晓兰捂着嗓子，喘着粗气，“将军，我还需要再想想。”
杨远威向后退了两步，“就在这想，天亮之前，必须给我答案，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陪你耗着。”
杨锋这会儿听下人汇报说夫人独自骑马出去了，他又气呼呼的骑马出去追。
终于还是在老地方找到了杨夫人，那里就是杨夫人父母的墓地。
杨夫人一声不响地跪在坟前，一动不动。
杨锋在后面想了很久，长出一口气，“放过威儿吧，还有心怡，咱们就不能让孩子过得快乐点吗？今天李彪找我求娶心怡，他有一句话说的特别对，我们就这一双儿女，已经伤了儿子的心难道还要再伤了女儿的心吗？”
杨夫人这才软下身子哭了起来，“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没用，可说到底，我儿到底也还是争不过人家皇子嘛，而且他娶徐焕难道不怕遭到皇上的忌惮吗？”
杨锋看夫人情绪降温了，他这才席地而坐，给夫人讲起了他今天才想明白的道理。
“我之前跟夫人想的一样，我觉得你这么想确实没有错，但是今天李彪那个直肠子跟我说了一番话，再加上今天威儿说的那些事，我突然想明白了，或许皇上并不忌惮咱们，是咱们自己太过谨小慎微了，不然威儿跟基辅罗斯女皇生孩子这事皇上能同意？这不比娶徐姑娘更有造反的隐患吗？
其实这关键点就在徐姑娘这，皇上封她为超品级的天使，大燕开国至今唯一的一位，满天下要不是咱们跟徐姑娘走的近咱们都不知道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使大人是谁？
这说明皇上是极度的信任徐姑娘的，就算咱儿子娶了徐姑娘，对于皇上来说，他也有信心通过徐姑娘掌控咱们杨家，甚至可能心里都是有打算过的，通过徐姑娘让杨家成立一支杨家军，成为大燕最强悍最衷心的一支军队。
现在威儿跟那女皇有了孩子，皇上依旧不忌惮，那不还是因为有徐姑娘这个大杀器在吗？咱们想要造反，徐姑娘有的是秘密武器等着对付咱们，甚至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咱们自取灭亡。徐焕就是当今皇上的底牌。”
听到这，杨夫人捂着嘴哭的更厉害了，“锋哥，是不是我真的错了，错的太离谱了，让威儿错过了……可，可那丫头身板子太瘦小，我怕威儿爱她宠她再因此断了子嗣……我……”
杨锋挠了挠头叹了一口气，“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人家二皇子跟徐姑娘已经定亲了，二皇子把徐姑娘看的跟眼珠子似的，咱儿子这辈子是没戏了。”
杨夫人声音颤抖，“是因为我强给他娶回来了晓兰，所以……所以威儿才绝望的……然后就……他跟那女皇生孩子就是为了报复我的对不对？”
杨夫人哭得泣不成声。
杨锋搂着她，轻轻拍拍她的后背，“娶晓兰回来，我也有错，那时候我也是没想明白，或许没有娶亲，威儿就可以用这次的军功换来他跟徐姑娘的一纸赐婚。”
杨夫人捶着心口，哭嚎了起来，“是我这个没用的母亲害了我儿的幸福……”
杨锋眼里也沁了泪水，“不能全怪你，我也有责任，威儿心里苦的很，咱们日后就多弥补吧，心怡的亲事你也给退了吧，我看李彪那小子不错，日后皇上会调我去燕京做京都军大将军，这里就全权交给了威儿，李彪会是他最信得过的副将，心怡跟他还是般配的。”
杨夫人用力的点头，“好！”，她泪眼婆娑的看着杨锋，“夫君，那晓兰可怎么办？我现在很矛盾，她若是离开，我怕威儿以后不会再娶，可若是她不走，威儿不会让她有好日子过的。”
杨锋长叹一口气，“这件事你就交给威儿自己处理吧，你日后若是想弥补儿子，就都听他的话，让他怎么舒坦怎么来。”
杨夫人想了想，还是道了一声，“好”。
说完了这些，两人沉默无言。
过了良久，杨夫人才问，“你到底有没有怪过我？”
杨锋淡淡地问：“怪你什么？”
“我今天说的那些。”杨夫人道。
“没有，怎么会怪你呢？生完心怡，你身子就不好了，这是命，与你无关，我也从来没有想过纳妾，我们杨家男人不纳妾虽没有祖训，但却在祖辈的言传身教下形成了约定俗成的传统，以后别在意外边的人怎么说你。”
杨锋开解她，希望她打开心结，以后不要因为这个再闹了。
“那牡丹呢？你没有动过心吗？”这是杨夫人心底的一根刺，虽然杨锋一直不承认，表现的也不在意，但是她很敏感，她就是感受到了从那之后夫君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会有细微的变化。
杨锋依旧斩钉截铁的回答她，“没有。”但是心里就会因为这个名字莫名的烦躁。
将军府上的堂屋里彻夜通亮，杨远威扶额坐在上首，脑子里全是焕焕写给他的那封信……他今天表现不好，没有好好吃饭。
下首坐着哭哭啼啼的付晓兰，无论她怎么哭都博得不了她心爱的男人一丝怜悯。
她想了很久，若是她离开了，就会成为整个龙城关的笑柄，就算杨将军认她做义女帮她找婆家，那也只能远嫁，不然在龙城关肯定没有人愿意娶她这个被少将军羞辱过的女人。
可若是她不离开，那就会独守空房很寂寞，但好在还能有机会给少将军生孩子，生孩子又不是一个人的事，总是要同房的，哪怕只有三次机会，也许自己表现的好一些，会让少将军尝到甜头，兴许就改变了主意，多给她几次机会呢？也许日子久了就上瘾了，感情就慢慢处起来了呢？
后面再有了孩子，看在孩子母亲的面子上是不是少将军也能对她好一些，为了孩子也会跟她亲近一些的吧？
就算少将军抬回来一些小妾，可她是正牌夫人，想要弄走那些个小贱蹄子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徐焕，少将军是肯定得不到了，女皇又离得远，少将军身边不可能不需要女人，这么想来，她还是有机会博得少将军些许好感的。
付晓兰这般想来，决定留下来徐徐图之。
“夫……”她摸了摸嗓子，重新说，“将军，我想好了，我决定留下来为您延续子嗣。”
杨远威眯着眸子，揉了揉眉心，“等我爹娘回来，你当着他们的面再说一遍，然后尽快定个日子，我还有很多事要忙。”
等到半夜，杨锋夫妇回到了府里，付晓兰说了自己的决定，杨夫人没有了之前的好态度，只淡淡的回了句：“我们从此以后不会再干预你们年轻人的事情，你们自己商量就好。”
杨远威头不抬眼不睁冷冰冰的对他娘说：“心怡的婚事我劝你们也别管了，别让我妹妹成为第二个我，若是母亲你执意让妹妹嫁给那个书生，那我就送我妹妹去基辅罗斯，你这辈子也别想再见到她了。”
杨夫人摆了摆手，“不用，威儿，你不用威胁娘，心怡的婚事我明天就去退了。以后娘……都听你的……”
她这么说让杨远威很意外，他这才抬眸看向母亲，只见杨夫人看向他的眼神也变得温和了。
“威儿，娘跟你说对不起，事已至此，你按你的心意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以后需要娘为你做什么，你就知会一声。”
杨远威心里一酸，仰起头倔强的不让眼泪留下来。
他这副样子看得杨夫人鼻子一酸，上前抱住了他，“对不起儿子，都怪娘，是娘的态度让焕焕知难而退，是娘拆散了你们，对不起……娘想弥补你……娘很后悔……”
杨远威破防了，背过身失声痛哭。
“晚了……这辈子……”他摇了摇头，以拳抵唇忍着心痛，“没机会了。”
他掏出了怀里焕焕写给他的信，递给了杨夫人。
杨夫人打开信，边看边哭……这么好的姑娘，这么善解人意……难怪她的儿子会那么爱她……她捶了捶自己的胸口，放声大哭，“都是娘的错……”
不管怎么样，母子俩闹了一场，哭了一场，总算是冰释前嫌了。
付晓兰躲在一边不敢言语，假装不停擦拭着眼泪，嘴角却轻扬了起来：徐焕没有机会，我才能有机会，真是老天都在帮我。
她把同房的日子就定在了明天，这让她欢喜的以为这会是一个美好的开始，是她征服杨远威的机会。
她早起出门花重金咨询了一位花楼的姑娘如何博取男人的欢心，还从那个姑娘那买了助兴的药酒和熏香，下午去衣铺买了非常好看的罗纱裙，夜幕降临前精致的梳妆打扮了一番，娇滴滴的坐在卧室里，只等杨远威的大驾光临。
可，事与愿违，她的美梦也是从这一晚开始破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