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的时间是漫长的、精准到一分一秒、一个节拍一个眨眼。
同时，一切又仿佛只有一瞬间，快进般闪现到结束。
学员们的鼓掌声和欢呼声让莉可回过了神，她下意识跟俞久冬对视了一眼，然后两人又默契地一起把视线移开。
跟久冬两个人单独在舞台上的感觉，是跟立夏完全不同的感觉。《toUch》的舞台，他们两人就像是镜面的另一个自己，迸发出相同的热量和光芒，那种体验美好又热烈。
然而跟久冬……
思绪突然静止。
莉可突然感受到了身边人皮肤的热度。
原来是两人手臂若有若无地触碰到了一起。
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是比较近，大概是同时意识到了这点，两个人都不动声色地向外移了一点位置。
接下来的选曲环节就没那么开心了。
原本已经做好准备，胸有成竹。然而随着【命运洗牌】的游戏机制的出现，一切的心血和准备都被打乱。
难以预料的事态发展显然让学员们本来的自信心开始笼罩上不安的阴影。
气氛紧张焦灼。
空气也从刚才的明快逐渐沉重起来。
学员们稚嫩的脸庞上流露出的各种情绪让莉可想到了过去的自己。
练习生时期的迷茫不安在出道时一时轻盈散去，又在出道后卷土重来，然后深深地纠缠。
毕竟是突发状态，大部分学员都流露出了不安和迷惘，但依然有学员保持镇静，有学员始终挂着自信微笑。
将这一幕收入眼底，莉可心里默默感叹——游戏的残酷其实才刚刚开始。
当天节目录制结束，几位小助理一致决定出去聚餐。
莉可其实身体很疲惫，恨不得瞬移回宿舍，然后扑倒在床上睡个昏天暗地。
但是一起聚餐的诱人提议又让人难以拒绝。
事实证明，聚餐的快乐也让莉可暂时忘记了双重疲惫。大家都有分别担当的学员组，互相交流又互相防备的样子着实搞笑。
去餐厅的路上，她和另一位助理聊得火热，这位助理来自跟Kissy Kissy同一个公司的女团tasty blaze，也是舞担。
等莉可聊完又去洗了手，发现大家都坐好了，宋言优旁边空了一个位置，然后不知道是谁阴阳怪气地模仿了宋言优的嗓音：“这个位置是给莉可留的。”
声带模仿惟妙惟肖，宋言优不好意思地把脸遮住了一半。
笑声此起彼伏。
莉可也忍不住笑了，马上移动到了那个空位，隔空摸了摸宋言优的头：
“那我就收下这个宝座了！”
聚餐的整个过程，大家比起吃饭，更多时间都在聊天。
毕竟年龄相仿又经历相似，聊起天来也气氛热烈。
说到那个【命运洗牌】环节，好几个助理都跟莉可一样感受，手心为学员们捏了一把汗，毕竟选曲的舞台之间存在着天差地别的难易度。
俞久冬坐在莉可对面隔一个位置。
两个人偶尔对视一眼，没什么交流。
聚餐结束，准备离开前，几位助理还热聊着明天的日程安排。
所在的烤肉餐厅设计成了时髦车库的模样，连接一二楼的楼梯也是相应工业风。
此时店里只剩下他们。
莉可随意坐在了楼梯的一阶上，听着大家聊天。
俞久冬本来也在听着大家分享经验，一转头看见莉可乖巧地坐在楼梯上，头微微低垂，大概率又睡着了。
俞久冬没意识到此刻脸上的笑意，他快步走了过去，以她能听见的音量问：
“这么困还来聚餐？”
莉可本来半睡半醒，俞久冬一说话她就笑了，她抬头看他：“聚餐可以和大家多聊一会嘛。”
俞久冬不懂她的脑回路，只好耸肩回应。
然后他开口：“你助理来接你？还是跟我一起走？栗子哥新招的助理马上来接我。”
这句话被大家的哄笑声吞没了一半，俞久冬双手交叉环起手臂，颇为无语地瞥了一眼身后兴高采烈的人。
他的习惯性动作让莉可猛地眼睛一亮：“说起来，我刚才经过你们的练习室，”她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看着你双手抱臂，站在那里没什么表情看学员们练习的样子，很像是那种脾气不好的老师。”
俞久冬的无语程度再次加深：“脾气不好这四个字有必要？”
“哈哈，”莉可摇了摇手指，“全句是，看上去脾气不好，其实很温柔的那种老师。俗称，刀子嘴豆腐心！”
“要你评价我？”俞久冬斜了她一眼，“你又不是我导师，我也不是你的学员，我们平级。”
莉可无动于衷，还是笑眯眯地：“其实我很想偷拍一张，然后发给心秋姐！不过当时手机不在身边，没办法，而且也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哪怕从事的行业不同，一顿饭下来，她的学识谈吐，还有举手投足间的从容优雅，让莉可很快就把俞心秋划入了【憧憬的女性形象】行列之中。
这一波反转是俞久冬没想到的。
他卡壳了，纠结了半天才开口：“你想要联系方式就问她要啊！”
“……”这下换莉可无语了，她抛给俞久冬一个无奈的眼神：“你以为我是你啊，想要联系方式就直接冲？”
“……什么？！”俞久冬不知道怎么回旋镖回到了自己身上，深深皱眉看莉可：“我什么时候要联系方式直接冲了？你没有证据就、就——”说到一半，他说不出来了。
行。
他直接要过联系方式的人，不就是眼前这位吗？
莉可本来只是下意识反驳，俞久冬的戛然而止让她也回想起了什么，她唇角扬起了小小的得逞弧度：“不继续说了？”
俞久冬张嘴，他刚要开口，手机适时响起，赫然是新助理的名字。
他冲莉可挑眉：“一起走？”
莉可果断摇头：“又不顺路，”她扬了扬自己的手机，“打车很快就到，明天见吧？”
“知道了，”俞久冬随意一笑，然后他冲着莉可伸出双手：“起来吧。”
莉可下意识接受了他的伸手帮忙，手指相触的一瞬间，身后传来一声：“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们，先撤退啦？”
此刻皮肤的接触像是划过电流，莉可触电般地拿开了自己的手。
那双落空的手先是在半空中停了一会儿，然后慢慢收了回去。
莉可歪头一看，哭笑不得，说这句话不就是tasty blaze的那位女生吗？她冲莉可挥手告别。其实她什么也没看到，只是想跟莉可说声再见。
大家散得很快，莉可和俞久冬感觉刚跟他们说完拜拜，几个人嗖得连影子都没了。
那么问题来了，那位叫做宋言优的导师助理呢？
莉可口中的小宋先生，秉承着他的一贯作风，吃饱喝足后跟莉可说了一声就人间蒸发了。
莉可对他的逃脱和瞬移技能十分佩服，甚至觉得他才是密室逃脱类型综艺的天选之子。
跟所有人说完再见，再次跟俞久冬对上眼神，莉可心里想的是：好险好险。
老实说，俞久冬又不像宿舍里的那几位哥。
莉可之所以跟他们距离过近，有时候无所顾忌，那是因为之前他们还是几位姐。
久冬就比较特殊了。
莉可对他的最初印象就是现在的样子。现在的性别。
莉可晃了晃头，过于疲惫已经让大脑不怎么运转了。不过她还是记得刚才俞久冬说的话——别误会我，别多想！我只是好心而已！
莉可正准备双手撑地站起来的时候，刚才那只热心的手又伸了出来，似乎想要帮助他从狭窄的阶梯上顺利站起来。
莉可眨眨眼，冲他一笑：“现在不怕我误会啦？”
然后她支撑双臂，轻松地站了起来：“好！我们也出发！”
这一次的无言拒绝完完全全带走了刚才手指牵绕带来的感受。
直到莉可的身影消失在车中，然后车影也消失在夜色之中，俞久冬嘴唇始终紧紧抿成一条线。
其实这件事本身并没有什么。芝麻粒大的小事。
他跟莉可在私底下也从来不是那种——我伸出手给你，你就会伸手接住的关系。
此时此刻，他却不知道自己心情会那么糟糕。
刚才他其实，有一瞬间，想要质问她：为什么魏墨澜可以做的事，他却不行？
但他控制住了，没那么做。
这太不像他。也仿佛不是他。
有一种陌生复杂的情绪在心脏里默默流淌，当他想要无视它时，那股声响却越来越大。
他坐上了助理开来的车，打开了手机。
手机里SA的群聊不停刷新着信息，他不知道这帮人为什么住在一起还要不停发消息。
当他发现群聊刷新的原因竟然是某三个人在聊除夕派对的安排时，他一言不发按黑了手机屏幕。
又有一条信息通知传来骚扰的时候，他马上点开通知框准备开怼，结果看见联系人的名字时愣住了。
郑莉可：【刚才走得匆忙忘记说再见了！今天多谢啦！明天见！】
还有一个特别莫名其妙的黑色兔子笑脸表情包。
过多的惊叹号像是用力扔在他心上似的。
他视线闪烁，嘴角露出很小的笑容，很快又被刚才一直压抑的不爽取代。
就等着吧，他不会回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