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府。
黄国栋放下茶盏，拿起桌上的小糕点浅浅尝了一口。
到了他这个年纪，能熬到这个点儿还不休息已经殊为不易，这能量是必须要补充一些的。
不过黄国栋的心里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天生的嗅觉，加上上头传来的消息，让他嗅到了很浓很浓的危险气息。
姓梁的倒在其次，那人如今已经变成了一条疯狗，若不是身份实在特殊，坟头草早就长得老高了！
可这些年一直在北边活动的“金发女魔头”，为何突然来了泉州？二者之间是不是存在着某种关联？
按说这种情况下，暂时蛰伏是最好的选择，可上上下下那么多人指着自己上供和养活，耽误一天的损失都不是一句“肉疼”可以形容。
而且，眼下最要命的是压在手里的那批货......不处理掉始终是个隐患......
想到这，黄国栋放下吃了一半的碧绿酥，挥挥手唤来了管家。
管家快步上前，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老爷。”
黄国栋顿了顿，事到临头还是下定不了决心。
就在主仆二人一个纠结一个等的时候，紧闭的房门突然轻轻打开了，发出“吱呀”声响。
管家身子一抖，豁然转身看去，顺带挡在了黄国栋身前。
院里明暗至少有十人守卫，怎么会让门开而毫无示警？
屋内的烛光只能照亮门口一小片地方，外面仍是大片大片的黑暗，莫名让人心底发寒。
空气的凝结很快被打破，黑暗中突然冲出两个东西。
管家瞳孔猛地收缩，下意识护住身后主子，厉声叫道：“老爷，快走！”
不用他说，黄国栋便已起身，年轻时练就的功夫在此时发挥了作用，身手矫健得浑不似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
可下一秒，他就僵在了原地。
伸手拨开身前管家，黄国栋死死盯着还在地上滴溜溜打转的两个圆球。
血腥味儿他并不陌生，可那明显被擦拭过的脸却让两只脚好似生了根一般再难挪动分毫。
小一些的黄国栋认得是谁，大一些的虽没见过，却认得头顶那块黑巾，两厢一结合，瞬间就让他明白了什么！
黑暗中一个声音响起，“还好，总算还没老糊涂。”
管家厉声尖叫：“什么人？！”，声音很大，用来掩饰颤抖。
武从文缓步走出黑暗，一边抬脚进屋，一边看着黄国栋问道：“这人知道多少？用不用灭口？”
他在最后“灭口”两个字上刻意加了重音。
黄国栋只觉大脑一阵空白，更加肯定了刚刚的猜测。
武从文见他不答，淡淡道：“真费事儿，那就杀了吧。”
能做黄府管家的会是简单人物？只比主子晚了几秒便也想到了什么，“扑通”一声直接跪下，眼睛看着自家老爷，希望对方能替自己说句话。
一个管家而已，死不死黄国栋根本不在乎，可他现在特别害怕一个人面对未知，哆嗦着开口道：“此人是黄某心腹，生意上的事情他都知道。”
武从文嘴角扯动一下，重新收起软剑，指了指地上那颗大一号的头颅问道：“黄老爷知道这人是谁吧？”
黄国栋双膝一软，终于也跪倒在地，颤声道：“余婆婆不杀之恩，小人铭记五内！只是不知......”
只一句话功夫，“黄某”就变成了“小人”，可见他已自行脑补出了答案。
武从文在肚子里咀嚼了两遍“余婆婆”仨字儿，不动声色的继续瞎编，“余婆婆一时心善，却不想你这般无能！”
说罢，不等对方答话，他用下巴朝管家抬了一下，命令道：“你悄悄去府墙四周看一下，回来告诉你家老爷外面都有什么。”
管家丝毫不敢耽误，连自己老爷都没敢去征求意见，爬起来直接就往外冲。
武从文不再去看瘫在地上的黄国栋，施施然坐下，拿起桌上的糕点就吃。
“嗯，着实不错，这帮混蛋玩意儿倒是会享受！”他常年征战在外，虽贵为天子享受的却是不多。
片刻后管家回来，脸色已经煞白一片。
武从文也不起身，语气随意的吩咐道：“直接说。”
管家这才在黄国栋对面跪好，颤颤巍巍的说道：“老爷，府外都是曲明杰的人，我还看见了他本人。咱们的暗哨恐怕......”
不等他把说完，黄国栋身子一歪就要摔倒。
武从文咽下最后一口碧绿酥，拍拍手上的渣子，起身道：“黄老爷真是好本事，经营了这么许多年，竟然连手下一条狗都管教不好，居然还敢噬主！”
被官家扶住的黄国栋张开嘴巴，却又不知该如何辩解。
看着眼珠滴溜乱转的黄国栋，武从文决定不给他思考的时间，突然抬脚往地上狠狠一跺，沉低语调喝道：“若不是为了这下头的东西，我耐烦和你废这许多口舌？灭谁的口不是灭！”
黄国栋勉强聚起的心神被那一声沉闷的跺地声震散，不顾一切的哭喊道：“贵人饶命啊！求您给小人一家老小指条活路，小人愿意献出全部家产！”
武从文暗舒一口气，终于上当了啊！
没错，黄国栋看似一直表现的很不堪，可敢做这杀头灭族买卖的哪有简单人物？实则一直留有余地！
武从文故作不屑的冷笑道：“救你一家性命？呵呵，你倒是贪心。”
黄国栋听出点儿味道，连忙膝行着上前，一把抱住武从文的腿哀嚎道：“贵人只要能为我黄家留下些许血脉，小人......小人甘愿赴死！”
“甘愿赴死？”武从文忍不住眼角跳了跳，心底暗自咬牙，“多么大义凛然的词儿啊？居然被这丧尽天良的畜生说出口，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但事情还得办，此时必须忍耐，一指地上那颗黑衣人首领的人头，武从文问道：“你觉得曲明杰那伙泼皮，有本事杀得了余婆婆派来的人吗？”
黄国栋毫不犹豫的摇摇头。
“那是谁出的手？”
黄国栋对此早有答案，颤抖着嘴唇说道：“是官......官府出手了？”
武从文冷笑一声，作势欲走。
黄国栋彻底放弃了抵抗，死死抱着他的腿喊道：“不是官府，小人失言，小人失言......前几日从北边来了两个年轻人，一进城就和那姓梁的混到了一起。听说那二人身手不错，该是他们出的手。”
武从文一愣，心说：“这咋还能扯到那两个不省心的身上去？”
但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又指了指那颗小头颅问道：“他呢？”
黄国栋试探问道：“也是那两个年轻人？”
武从文摇头，反手指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