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的长街，大面积空荡荡的停车场，弧形的巨大玻璃建筑突兀地立在中间，气派到几乎不真实，像一艘刚降落的星际飞船。
店门口的大招牌上，印着仿脑芯片公司的标志，没写店名，也不需要店名，天下谁人不识君？
李录跟着众多志愿者进门，墙壁地板统统洁白，宽敞的休息大厅摆了数排沙发，工作人员无论男女都是白上衣白长裤，头发利落。
志愿者们在沙发上整齐坐好，工作人员下发购买须知，挨个签字。
签完字，工作人员们带着志愿者往前走，漫长的走廊，两侧一扇扇门，每个工作人员带着五个志愿者进一扇门。
李录老实巴交，进门后也不吱声，转动手机角度让观众们看房间内的全景，视角晃得几乎像暗访记者非正常拍摄，但在此处却效果相当好，本来观众们就有偷看心态。
房间里就两样，左边一台像巨型返回舱的机器，右边是巨大的触控屏幕。
扎着高马尾的女工作人员面带微笑，“给大家讲解一下！最后几步流程！”
“首先是白老师的姓名，作为主人要给白老师赐名，名字会登记到白老师的机器人身份证上！”
“我们推荐的命名方式，人皮外观的白老师就给起类似人类的名字，如果选机器外观的白老师，可以选网名风格，但建议不要用太多生僻字、数字、乱序字母为白老师命名，日常生活会很麻烦，而且改名也是有费用的。”
“如果选择机器外观，登记完白老师姓名之后，选择声音、身高、保险等基本选项后，填好收货地址，就可以回家等待上门送货了！”
“如果选择真人外观，则还要再挑选白老师的外貌，包括脸部和身体！”
“白老师的脸部，不能随意捏脸，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在自己面孔上微调，另一个是互换面孔。”
“哪位志愿者想先试试？请到扫描室里来！”工作人员说着，走到类似返回舱的机器旁，推开小门。
五个志愿者都下意识犹豫一下，李录忽然举手，“我来吧！”
“我教您怎么操作。”工作人员指着扫描室里的屏幕，“您需要脱到只剩内衣站到平台上，按屏幕上的启动键开始扫描，扫描过程中不要有大幅度的活动，结束后屏幕上会出现您的全身模型和脸部模型，您可以按照指引进行微调。”
“我能带手机进去直播吗？”李录问，“手机不会被扫坏之类的吧？”
“当然可以，但请注意隐私。”工作人员点头。
李录带着手机进扫描室，花了老半天找角度，恰好让直播间视角固定在他脖子上方，随后按流程开始扫。
扫描迅速完成，他又穿上衣服，举起手机，让直播间观众能看到屏幕上的界面。
“哦原来这样！”李录动手在屏幕上调整，边尝试边解读，“性别没法选，根据个人信息来的，只能在我这张脸的基础上捏脸，幅度很小，没法捏太多……我尽量捏一捏有点区分吧，能分出哪个白老师是哪个，别领回家的五个白老师分不出来谁是谁……感觉捏出来很像我兄弟。”
“捏完在这一点，就可以保存，保存后能直接提交……提交这一步大家看到没有？得起名字了！”
“简单粗暴一点吧？李录一李录二李录三……稍等，五个兄弟放家里有点太诡异了，我问问怎么互换。”
李录打开扫描室的门，询问工作人员，“您刚刚说可以互换面孔？怎么换？”
“等白老师正式发售之后，我们会有一个互换平台，现在还没有。”工作人员解释，“但您可以找现场的志愿者问一问，谁愿意拿一个白老师外貌换您的白老师外貌，我们可以帮您手动换，您可以先把存档码记下来。”
“存档码，保存之后底下那串字母吗？”
“没错！”
李录返回扫描室内，把存档码用手机拍下来。
走廊上已有不少嘈杂说话声，依稀能听到“换吗换吗”的叫喊，李录兴致勃勃出门，只见一群女志愿者正把孤零零的肤白小帅哥志愿者堵在墙角，局面很像七仙女调戏猪八戒。
“帅哥换换吧！加微信给你发红包好吗？”
“我出五百，换白老师吧兄弟！”
“换呗换呗，天天看着翻版的自己有啥意思？我给你发一千块钱红包！”
“别害羞帅哥，我出两千，一换一你又不亏！还能赚一笔！”
兴高采烈的女志愿者们十分热情，不断提高红包数额，被堵在墙角的小帅哥脸皮薄，一脸哭笑不得，连连摆手拒绝，却无法脱身，窘迫样子更像唐僧。
李录凑过去，“你们好，谁愿意跟我换个白老师？”
女志愿者们看看他，笑笑摇头，继续去纠缠小帅哥。
“没人跟我换一个吗？我不要钱，只是想随便换一个！”李录傻呆呆地说。
“你长得一般，不跟你换。”有人非常直接，“我们想换帅的！”
李录立马扎到心了，尴尬不已，默默离开，直播间目睹他碰壁，一片热闹，点赞量应声激增，幸灾乐祸的哈哈哈哈刷了满屏。
“好悲凉啊，看脸的世界。”李录红温了，一手捂脸强装镇定和直播间观众聊，“有一说一，我也想换个漂亮的或者帅的，毕竟白老师天天见，有个好皮囊也养眼，找工作没准还容易。我估计白老师正式发售之后，互换白老师这事儿，颜值高的人能赚不少钱，但我够呛能赚这钱了。”
屏幕前，宋河相晓桐脸色微妙，有点想笑，又忍不住皱眉。
“互换白老师这事儿，我感觉会引起争议。”相晓桐说，“争议有多大就不好说了。”
“应该还好，最糟糕的情况是让高颜值的人上传自己的脸部模型，无限制出售卖的全世界都是，互换制最多也就六个，而且整体比例不变，漂亮的人手里是六个漂亮的白老师，丑人手里也是六个丑白老师，最后全社会能看到的白老师也是形形色色，美丑分布均匀。”
“我觉得其实不止漂亮的能赚钱，丑的也能赚钱。”相晓桐突发奇想。
“怎么说？”宋河挑眉。
“如果你需要几个白老师伺候你，我肯定让你去换几个最丑的白老师回来。”相晓桐微笑，“你每天看到丑丑的白老师，再看我，就会更加爱我！”
“言之有理啊！老婆你是天才！”宋河惊讶，“那你要是需要白老师，我也给你弄几个丑八怪！”
夫妻俩大笑一阵，宋河又恢复认真，“不过说真的，我感觉互换白老师这个市场会很可观，尤其白老师的外皮可以更新，更有赚头了。不同场合不同身份不同时间，需要丑美普通不同档次的白老师……所以这换皮业务咱们抽几成？”
夫妻俩对视，眼里金币翻滚，相晓桐刚要开口，电脑上跳出新消息提示音。
【袁天罡：院长！新版本穿云的初步设计完成了，我们觉得没问题！】
两人立马从懒散中清醒过来，几乎同时起身，换上鞋就往门外跑。
跑到门口，宋河又猛地想起什么，一路狂奔再次回到桌边。
“你干嘛？”相晓桐站门口。
“稍等稍等！”宋河狂敲键盘。
相晓桐又跑回来，只见电脑屏幕上恰好弹出月球矿产的分布数据。
宋河不停点翻页，连点几十下，数千个杂乱无章的数据收进脑海，啪嗒关掉，又拉着老婆跑出去。
……
实验室。
神童们累的东倒西歪，角落里干脆直接就有鼾声响起，不少人手里拿着大大小小的杯子，各种味道在空中飘，咖啡、可乐、浓茶、红牛，无一例外全是提神饮料。
但再多的提神饮料也不顶用，神童们个个满脸倦容睁不开眼，最近他们一直奋力做穿云项目，通宵达旦废寝忘食，最主要的工作是计算，海量的新元器件数据要计算，不同新元器件的组合方式还要计算，又多又难的计算像丧尸潮般人山人海涌入这间实验室，神童们杀的红眼。
终于厮杀告一段落，整间实验室里满是战斗痕迹，桌上六副敲坏的键盘，四个点坏的鼠标，打草纸撒的满地飞雪，连墙角一台辅助计算的小号仿脑超算都挂彩了，脑细胞管被拆下来好几个，都懒得管，暂时扔在墙角，犹如火炮阵地上打完的炮弹壳。
宋河和相晓桐推门而入，一片稀稀拉拉的院长好声音，有气无力。
“这么惨烈？”相晓桐吃惊。
“我们忙白老师的事儿不来盯着，你们就朝死里熬夜是吗？”宋河皱眉，没好气道，“全体回去睡觉！”
神童们乱七八糟地爬起来，打着哈欠撤退，确实打累了，流干最后一滴脑浆，留下也没什么意义。
袁天罡和杨玉没走，两人坐在桌上惨笑。
“院长您不来帮我们算，我们是真顶不住，强度太大了！”杨玉诉苦。
“是啊院长，你们要是在，我们不至于熬大夜，确实能力捉襟见肘。”袁天罡附和。
“少找借口！”相晓桐道。
“少拍马屁！”宋河几乎同时说。
“肺腑之言啊院长，冤枉！”杨玉苦笑，“比勒尔·麦克模型、楚龙分形、卡特琳娜随机阈，这些问题以前都是你们算，一上午轻松搞定了，我们一群人分三组算两天一夜，最后算出来三个答案还不一样。”
“院长你们一个顶我们五六十个，你们一去忙白老师的事儿，我们整个作战队伍相当于一下缺员一百多人，太吃力了！”袁天罡悲叹，“大家私底下都说，以前院长打boSS，我们打小怪，不觉得有什么，现在轮到我们打boSS了，才突然发现这么难打！简直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