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菲里恩露出一瞬的慌乱，但还是强撑着傲慢哼了一声：“我能做什么？不过是物归原主！”
他指了指歌蕾蒂娅怀中的权杖，“顺便请她帮个小忙。”
莉莉丝几乎被他轻描淡写的态度气晕。因打斗而漫出池水的地面积水已没过脚踝，浸透她的裙摆与鞋袜，潮湿的感觉糟透了，但更糟的是，浑浊的水面上还漂浮着不少羊皮纸碎片。
镜湖大书库虽大多藏书已被精灵带走，却并非空无一物，譬如她当年读过的那本笔记便是从这里拿的。
此刻，这里才是真的什么都不剩了。莉莉丝脑中嗡嗡作响，只觉得这些年酒坊的生意都白干了，如果其中有珍贵的魔法典籍，她拿什么赔？
“这就是你请人帮忙的方式？”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泽菲里恩张了张嘴还想辩解，雅利安却已闪身越过莉莉丝，蹚水冲至一堆倾倒的书架残骸旁，从底下拖出一个人来。
那人无知无觉地倒在水中，满脸鲜血模糊了五官，唯有那头蓝发清晰可辨。
卢卡斯！
莉莉丝瞳孔骤缩，连忙也跑了过去。
“没事没事，他还有气呢！”
雅利安已经探了少年的脉搏，暗暗松一口气，他正要笑着调侃一句泽菲里恩大人居然手下留情，一抬头看到莉莉丝眼底的怒火，连忙噤声摆正脸色。
“不是普通外伤。”莉莉丝用了几个治疗法术都没有用，再想尝试发现脑袋已经开始刺痛，只能示意雅利安将卢卡斯扛起来：“快，我们得送他去医务室。”
“是！”雅利安利落地背上卢卡斯，两人完全将泽菲里恩晾在一边，就这么自顾自忙碌一番就要走。
“喂……”泽菲里恩下意识地跟在莉莉丝后面几步，不满地嘟囔：“他又死不了……”
莉莉丝积压的怒气再也忍不了了，她猛然转过身，跳起来给了泽菲里恩的脑袋一下。
寂静的大书库里发出“梆”的一声脆响，就连一直对于周遭无动于衷的歌蕾蒂娅都茫然地抬起了头。
雅利安笑出了声。
泽菲里恩呆住了，他看着在莉莉丝背后露出灿烂笑容的雅利安，终于后知后觉——自己被这黑心眼的精灵耍了！
“你——！！！”
泽菲里恩看着扛起卢卡斯就跑的雅利安，愤怒到鼻子都喷出白烟，却被莉莉丝接踵而至的巴掌打得晕头转向，只能眼睁睁看着雅利安溜走。
“害人精！”
莉莉丝拽住比自己高大得多的泽菲里恩，揍得邦邦响，她真的生气了，这一天天因为他，不是被当成龙族私生女就是被当成取向成谜的变态，现在又闯祸闯到校长面前来了！
“你是不是一天不闯祸就难受？！”
“是她先动手的！”
泽菲里恩捂着脑袋，因当着歌蕾蒂娅的面挨揍羞愤交加，躲闪间指向了看着他们的歌蕾蒂娅大声道：“我只是跟她说几句话，她就直接攻击我！我也受伤了呢！”
“所以呢！”莉莉丝手下“邦邦”声没停：“所以你就要伤害我的朋友吗？”
“那、那也是她干的！”泽菲里恩继续辩解。
可莉莉丝哪里会信，冷笑一声继续揍。
见她这样，泽菲里恩也生气了，挣开了莉莉丝：“你竟然不信我，我可是你最好的朋友！”
“闪开！”莉莉丝烦躁地推开他，蹚水走向池边去查看歌蕾蒂娅的状况。
“校长，您还好吗？”莉莉丝小心翼翼地问。
人鱼怀中权杖幽光流转，莉莉丝俯身检查她是否受伤时，目光不由在那醒目之物上多停留一瞬，歌蕾蒂娅立刻将权杖紧紧搂住。
“我不碰，我不碰。”莉莉丝连忙举手后退，她想起两人初次相遇时，对方温柔呼唤她名字的模样。
那时人鱼眼中的，究竟是如今的她，还是千年之前的……
莉莉丝默了默，试探着轻声唤道：“歌蕾蒂娅，你……还记得我吗？还记得莉莉丝吗？”
这句话让人鱼脸上的表情再度生动起来，她以极慢的速度歪头看向莉莉丝，眼中的防备消融，逐渐变成了困惑。
这让旁边的黑龙终于觉察出异样：“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怎么一直不理人？”
“她已经老了。”望着人鱼茫然的神情，莉莉丝心中泛起酸楚，“她在逐渐忘记一切，全依本能行事，你擅自入侵她的领地，被攻击不是活该吗？”
莉莉丝闭了闭眼，歌蕾蒂娅校长也是英杰，也就是说她们曾是共同抵御虚空的伙伴，可如今，她们彼此都不记得对方了。
“什么？！”黑龙的声音陡然拔高，慌张地上前摇晃起歌蕾蒂娅的肩膀：“你难道连我也不认识了吗？我是泽菲里恩啊！等等！那你还记得溯望之歌怎么唱吗？”
“别再闹了！”莉莉丝忍无可忍，将他一把拽离校长身边。
“我，我可都是为了你！”泽菲里恩一想到自己千里迢迢奔波一趟，结果一见面就被莉莉丝又揍又骂，心中无比委屈：
“如果不是为了帮你找回记忆，谁愿意搭理这条人鱼？你当我想来这破学校吗，还不是你不肯走！”
“找到记忆然后呢？你想证明什么？”莉莉丝怒视着他。
“证明你想的是错的！才不是系——”泽菲里恩看了眼一旁痴痴傻傻的人鱼，竟严谨地改口：“才不是那个坑了你！一定是有其他人害你。”
莉莉丝一愣，自从猜到有系统的存在后，她基本便认定是这个不可知的存在利用了她又抛弃了她，所以比起他人对前世种种的探究，她始终没那么上心。
这次突然又听泽菲里恩提起，才知道这家伙对于这件事有多执着。
莉莉丝沉默片刻，低声道：“那你知道当年活着的人就剩你和歌蕾蒂娅了吗？难道你在怀疑她？”
“我可没怀疑她！”泽菲里恩看了眼歌蕾蒂娅，声音闷了下去：“她，她不止是你的朋友，也是我的啊！”
“为什么你还这么笃定不是那个——”
莉莉丝突然噤声，她看到泽菲里恩面色陡然冰寒，死死盯着莉莉丝身后。
她转过头，只见西蒙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了破损的镜湖大书库入口，正静静地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