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传奇帝王的书房应该是什么样？
吉榭尔其实也不知道。
在卓拉大人在世时她可没有机会探访这里。可她觉得，至少不该是眼前这样……
在凯瑟琳的掩护下成功通过王宫外围的森严盘查，又好不容易摸进了书房的女精灵，万万没想到打开门后踏入的第一脚就陷进了厚重绵软的皮毛地毯里，再抬起头时，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十二扇巨大的镜子像守卫般环绕四壁，每一片镜面都映出不同角度的浮华景象：孔雀石镶嵌的衣架上垂落着银狐裘，水晶柜中陈列着的缎鞋足有几百双，三具鎏金人台展示着莹润的象牙裙撑，一旁没有被裁剪的欧根纱竟然被随意堆放摞成小山……
更别说东面整堵墙被改造成了多宝阁，上面按照颜色以及切割工艺排序摆满了宝石首饰，暗夜精灵一族引以为傲的夜视能力在此刻反而成了负担，即使几米高的窗帘全都紧拢着，那些宝石也像是在她眼中燃烧一样刺目。
“该死……”吉榭尔按住眼睛无声低咒。
那个小王女告诉过她，碧舍普王宫的布局安排早就经历过数度调整，曾经卓拉的宫殿如今隶属于盖亚王朝的历代王后。
空气里沉浮着玫瑰精油的香气，吉榭尔贴在门边缓了片刻，饶是她千百年来见多识广，也被眼前的奢靡景象晃花了眼，按理来说这也不算夸张，不管是什么种族，以何种方式争斗，都是为了填满自己的粮仓。碧舍普家族统治盖亚帝国近千年，再富足奢靡也正常。
可她没想到的是，人王卓拉的书房竟然被现任王后改为了……衣橱？？？
那可是卓拉啊！吉榭尔心中倍感荒唐，甚至怀疑自己这次的行动是个错误。因她在这间房间里小心翼翼地探索了三圈，却连张羊皮纸碎屑都没看见！人类到底是如何看待自己的祖先呢？竟不为她留下存在过的证据？
难道又要一无所获？吉榭尔听着外面卫兵路过的脚步声，感受着比平日矮上不少的视角，烦躁地将自己摔进那堆成山的华服之中。
……
“你脸色不好，玛格丽特，这些日子有人找你麻烦吗？”
王女大人来高庭可不止为了帮助精灵溜进王宫，她同样有自己的工作要做，之前的那场农民暴动必须清理干净痕迹，好不容易能和亲信们碰面，她一股脑将接下来的工作部署安排完后，这才留意到玛格丽特略微苍白的脸色。
“那倒没有，可我今晚一定会做噩梦的，殿下。”玛格丽特白着脸摸摸胸口，轻声嗔怪。
两位女士此刻漫步在王宫前殿的花园中，可这春日盛景无法抚平玛格丽特今天受到的惊吓，她难得没了以往游刃有余的模样，苦着脸抱怨着：
“您也不说清楚些，我可没想过会直面那种场景……”
开开心心来述职的玛格丽特小姐，毫无防备撞上了罗素家族的血腥内斗，可把她吓得不轻，刚刚不过是在人前强撑罢了。
“实在抱歉，我也没想到安琪这么果断。”凯瑟琳脸上闻言脸上露出歉意，连忙翻找出安神药剂递给了玛格丽特，“我听说这些日子搜查一直持续，你的那些‘鸟儿’们没有被牵连吧？”
“当然没有。”玛格丽特拔开盖子嗅了嗅药剂的味道。聊起自己的工作，她脸上露出十足的自信：“我跟您说过的，她们是‘隐形’的。”
玛格丽特这几年间早就在高庭织就了自己的讯息网，她发展了许许多多的下线，她们是卖酒女郎、是女佣、是洗衣妇、是助产士、是浴室搓澡工，还有些贩卖鸡蛋或饰品的流动小摊贩等等等等……
她们遍布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出入于各个大人物家庭的前厅后院，却从来无人在意她们的存在。
贵族老爷们怎会注意一个佝偻着腰搓洗衣裳的老妇？商人们又怎会防备卖鸡蛋姑娘的殷勤笑容？在这些男人眼里，她们和家具、墙壁没什么两样。甚至有些人会毫无顾忌地在这些面色麻木的女人们面前议论那些不能为外人知的家族辛密。
所以玛格丽特才称她们是“隐形的鸟儿”。 鸟儿们每日辛勤劳作，只需要再多听一耳朵，就能在玛格丽特这里再换取一份额外的收入来改善家人的生活，于是她们保持着隐秘的默契，共同维护着这份高薪工作。
“那就好，我来时听到那些白袍司铎还在宣传莉莉丝那场神降戏码是异教徒的阴谋，还以为光明骑士团会大肆搜查年轻的女孩，没有波及她们真是太好了。”凯瑟琳稍稍松了口气。
“我会保证她们的安全，请您放心。”玛格丽特喝掉了安神药剂，心跳终于趋于平稳，只是这药剂的劲有些大，她脸上露出了醉酒般的飘然表情。
“也许这些搜捕不过是做给民众看的，等他们宣称异教徒已经伏法，也许能挽留住一些人逃离的脚步？您没发现吗，高庭冷清不少呢。”
自一个月前那场混乱的灾难过后，高庭一直笼罩在阴霾之中，没人知道那只黑龙还会不会再次降临烧杀掳掠。而封城期间一遍又一遍的搜查更是让民众日日处于惊恐之中。
不安在人群中蔓延，各种流言更像是长了翅膀，无论光明骑士们的铁靴塌地声如何冷肃也压不住。
许多贵族珍惜小命，在封城尚未结束时就已经在偷偷整理家什，一等城门开放便悄然离开，选择回到自己的封地，就连一些平民见状也动摇了扎根王都的决心，跟在大人物们的车队后面步行上路。
繁华的王都突然安静下来，就连王宫中也一样，这座华美宫殿如同它现在的主人一样，透着一股颓靡衰败的气质。
“还是不能放松警惕。”凯瑟琳闻言沉吟片刻，“他为了捕捉精灵不计成本，连续多年投入兵力财力，放任边境空虚，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放弃？一个即将断药的将死之人，谁也不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疯狂举动，最好还是打探清楚他们的搜捕有什么结果。”
“是……”玛格丽特连忙摆正神色应下，却又忍不住说，“那您还要带一个精灵进王宫……”
这一旦被抓到，不是羊入虎口吗？而且国王也会意识到王女早已知悉自己的秘密，殿下她自己也会陷入危险之中吧？
“这是一场交易。”凯瑟琳脚步未停，扫视着周围轻声说道，“我总得承担些风险，才能证明我是一个可靠的盟友。”
玛格丽特眼睛一亮，激动地低声问道，“我们和暗夜精灵结盟了？！”
“那得看那位老师今日收获如何了。”凯瑟琳深吸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