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莱独自行走在蜿蜒的山路上，山间呼啸而过的冷风穿透她单薄的衣物，直吹入骨髓深处，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为了尽量避免与人类产生过多不必要的接触，罔山一直以来都设置了很多结界。袁莱伸出一只手在空中不停地摸索，生怕一不小心撞到那看不见的结界。
她就这样一路顺利地走到了半山腰处，甚至远远就望见了那座陈旧破败的仓库。自始至终，那神秘的结界竟丝毫没有被触动。
“天气逐渐转暖，上山游玩的人增多，所以龛下才特意将结界关闭了吧，倒也体贴。”袁莱心中暗自思忖。
直到走到仓库的附近，她更是疑惑，平日里总是大门紧闭的仓库此刻竟然聚集了众多的人。
只见那些人一个个整齐地排成数列站立在那里，所有人都仰着头，宛如雕塑一动不动。
这诡异的场景让袁莱看的毛骨悚然。
仓库里，一名男子突然发现了不远处的袁莱，大声呵斥道：“什么人？”
由于夜色深沉，袁莱无法清晰地看清男子的面容长相，仅能大致辨别出他是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
面对质问，袁莱赶忙高声回应道：“我是安安的朋友，是来探望她的。”
“拜访人哪有天黑以后来的！你赶紧下山去吧！”
袁莱没回答，暗暗躲到茂密的树叶下，慢慢移动身体，悄然向山上走去。
仓库的人叹口气，“这可不是我的错，是她执意要上去的。”
“化玄大人怪罪下来，鱼老和诸位可都是证人。”
仓库里无人应答，仔细一看，那些排列整整齐齐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个个木雕，栩栩如生。
鱼老坐在仓库最里面，点着一根白色蜡烛，正在专心的雕刻人偶。
“唉，早知道，我就不救那个女娃了。一念之差，一念之差啊。”
鱼老哀叹一声，嘴里轻轻哼起神秘的诵歌。歌声飘飘荡荡，传进袁莱耳朵里。
“谁家好人大晚上的唱歌啊！”
要是一般人早就被吓退了，可是袁莱对前方的路颇为熟悉，三步并作两步走，终于看到矗立在山上的大殿，旁边就是龛下和安安居住的屋子。
大殿虽然叫大殿，也只是龛下从别的地方搬来的很西式的建筑罢了。屋子外面的树上挂了许多长长的东西，袁莱仔细一看，差点没摔下山。
这树上密密麻麻挂着的可全都是蛇啊！各种颜色，各种长度，各种花纹的蛇。
这些蛇聚在一起，盘根错节，看的袁莱头皮发麻。
这些蛇是结束冬眠之后统一来山上开会吗？
袁莱远离大树，踏上石头台阶，敲响了龛下屋子的门。
半天，无人回应。
“龛下？”
袁莱见门虚掩着，便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依旧是满地的蛇，直愣愣的躺在地上，袁莱往里看了看，见安安独自跪在群蛇中间，双眼被白布蒙住，垂着头，双手握拳叠放在胸前，嘴里还在念着什么。
“安安？安安！”
袁莱试图走进屋里叫醒安安。
一个身影慢慢靠近袁莱，宽厚有力的手掌迅速捂在了她的嘴上，另一只手臂紧紧搂住她的腰，带着她快速离开了现场。
落地后，袁莱很快便反应过来，掰开了来人捂着她嘴巴的那只手，“戚戎，昭昭不是说你去参加丧礼了吗？怎么会在罔山？”
然而戚戎却一反常态，没有对她温柔的笑，只是默默地凝视着她，深邃的眼眸中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双唇紧闭，一言不发。
袁莱敏锐地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同寻常，她定了定神，将近期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在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
突然间，一个令她难以置信的念头浮现在心头，声音因为惊恐而变得颤抖起来：“龛下……死了？！！”
戚戎微微颔首，“我们并不打算让你知道这件事的，谁知道你自己追到了这里。”
这个消息对于袁莱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她整个人都呆住了，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踉跄几步，最后一屁股跌坐在一块冰冷的大石头上。
泪水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他可是大妖啊！妖的寿命向来漫长，怎么会如此突然？”
戚戎叹了口气，开口解释道：“为了安安，他四处奔波求药。又耗费大量的心力去集齐治病所需的东西。后陡门的他早已身心俱疲，能够支撑到现在，也算是可以了。”
袁莱听着戚戎的讲述，往昔与龛下相处的点滴竟变得模糊不清，她从来没去关心过龛下，因为当初的仓库事件，心里还十分害怕龛下。
可龛下却是一直在帮她的。如果不是龛下，红包也不可能……
红包！想到红包，袁莱恍然大悟，怪不得龛下为什么会那么有把握的说出只需要一晚上，就会还她一个活蹦乱跳的红包。
难不成？
袁莱满脸无助地望向戚戎，她多么渴望能从戚戎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否定的回答。
然而，戚戎只是微微地点了点头，这简单的动作却仿佛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在了她的心间。
袁莱终于确定了心中那个可怕的猜测——龛下竟然是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换取了红包的一线生机。回想起昨晚安安给自己喂下药丸的情景，一切都变得清晰明了起来。
“你是什么时候知晓这件事的？”袁莱声音颤抖着问道，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戚戎将目光投向远处山涧中袅袅娜娜升起的薄雾，眼中似乎有泪光在闪动，“就在安安联系我前来接你的那一刻。”
“龛下对我说，一是因为黎丹，他对不起你。二是因为我的心骨，安安最终痊愈。所以，他觉得自己的做法还算值得。”
听到这里，袁莱哽咽着说道：“可那黎丹本就属于他啊！而且我早就已经原谅他了！这样赔上性命，到底哪里值得了？！”
戚戎只是轻轻地反问了一句：“那么，难道你能够眼睁睁地看着红包死去吗？”
……
这句话犹如一道闪电划过袁莱的脑海，让她瞬间愣住了。
是啊，她之所以寻找龛下帮忙，不正是满心期望他能够拯救红包的性命吗？而现在，当得知龛下为此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时，自己却在这里口不择言地质疑其值不值得，这不是十足的混蛋行为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