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
李二宝送走柳莺莺后,随便找了个茶餐厅走了个饭。正打算打车去港口,回龟岛。
手机忽然振动起来。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发现是阿彪打来的。
于是拿起电话,问道:“阿彪,怎么了?”
“李生,我不是阿彪,我是和盛会的阿文。”
电话中,传来蹩脚的普通话,可是难掩慌乱。
李二宝皱眉:“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彪哥,彪哥出事了,他今天去了港口,是去见湾港那边一个熟人。”
“但我们刚赶到不久,就看到他被人抬上了救护车,头上全是血。”
李二宝一怔,语气也沉下来:“人现在在哪儿?”
“仁和医院,在急救,说伤得很重!”阿文的声音带着颤抖,“医生刚才说,进手术室的时候已经失血过多,还没脱离危险。”
的士刚驶出主路,李二宝就一把推开车门跳了下来,反手关门时,司机正惊讶地朝后看。
他没管,快步穿过马路拦下一辆空车:“仁和医院,快。”
上车后,他靠在座椅上,双手按着膝盖,眼神沉得像压了两块铅。
这事不对。
阿彪去湾仔,不会贸然行动。
而且“熟人”这个说法太模糊。
李二宝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却还不能下定论。
车子一路疾驰,他盯着窗外疾速倒退的街景,心绪翻涌。
阿彪最近在配合他查仓线,挖了不少东西出来。
尤其是那几份老旧账册复印件,有一份是他故意留下的。
原本只是想试试看,能不能撬开远东集团外围的那层账壳,没想到居然起了反应。
到底是哪一步触动了他们的神经?他还不确定,但显然,港城的水,已经开始有些不对了。
他知道,阿彪不是一个会轻易出事的人。
尤其是这段时间,阿彪负责的是最敏感的工作之一——南仓线清查。
那份复印账册表面不起眼,但牵扯到的,是一批曾经“软消失”的人。
李二宝故意放出假线索,就是想观察王远东那边的反应。
而阿彪,正是跟进这条线的关键执行人。
这时候出事,绝不是巧合。
李二宝没把推测在电话里说出口,只记下了这个时间点。
到了医院急救大厅,李二宝刚踏进门,就看到角落蹲着的阿文。
他脸上带血,神情慌张,一见李二宝就立刻起身:“李生!”
“人在哪儿?”
“还在里头,缝了好几十针……医生说还在观察期。”
阿文说到后面声音有些发哑,“头部有骨裂,背上也中了一刀,幸好没伤到要害。”
李二宝点点头,没说什么。
他走到急救室门外,看了眼那道亮着红灯的门,站了许久没动。
周围人来人往,走廊尽头传来推床滚轮的声音,他却像陷入了无声的空间。
片刻后,他看向阿文:“他是去哪儿之前出的事?”
“说是湾仔老港口,有个做事多年的人,姓叶,之前给彪哥送过两批货。”
“那人说有点以前的账要讲清楚,彪哥就过去听了听,我也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事。”
李二宝微微点头,嘴角却没有笑意。
“查一下这个人,”他声音低低的,却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冷,“如果是套的,就把线往回拉,我要知道他背后是谁。”
阿文应了一声,脸色却越来越发白:“李生,您觉得……是保龙集团那边干的?”
李二宝没有立刻答,只是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谁动的手不重要,重点是,他们觉得我们已经动到了不该动的地方。”
阿文点了点头,却还是忍不住抬头看了眼急救室的红灯:“彪哥最近确实神出鬼没……”
“你们做得很好。”李二宝语气低缓,“现在,不该你们担心这些。”
他这话说得不重,却让阿文眼眶一热,低头道:“是。”
这场棋,终于有人落了下一步。
阿彪出事,是信号,也是警告。
可棋盘上最沉得住气的那个人。
从来都是李二宝。
他沉默地站在医院的长廊,目光扫过来往的病人与家属,目光似远又近。
走廊对面,是急诊科的公告板,上面贴着一些临时捐血的通知。
他走了过去,看了一眼需要的血型。
o型。
“我来。”他淡淡地对一名护士说道,递上身份证。
片刻后,他坐在输血椅上,胳膊被绑紧,针管扎入皮肤,鲜红的血缓缓流入收集袋。
他闭着眼,脑海里却清清楚楚地浮现出阿彪那张总是吊儿郎当的笑脸,和他跟在自己身后,提着两瓶酒说“李生,有事吩咐”的模样。
这血,是救命的,也是回馈的。
这条线,还远没走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急救室外的等待区,灯光苍白。
李二宝坐在椅子上,指尖轻轻敲着膝盖,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扇门上,那是通向住院楼的电梯口。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却没有点,只是放在鼻前闻了闻。
几个小时前,他还在和柳莺莺谈论旧戏,如今却要面对另一个兄弟生死未卜的夜晚。
病房门终于被推开,护士走出来:“病人脱离危险,正在送入重症观察。”
李二宝起身,刚要靠近,被护士拦住:“现在不能探视。”
他点了点头,站在门边,看着阿彪被推进病房。
那张曾经满脸狠劲的脸,如今苍白如纸,额角缠着纱布,鼻管还没取,胸口起伏微弱。
他的手垂在病床一侧,掌心布满擦伤,像是临死前还想握紧什么。
李二宝一动不动,目光沉沉,像把这一幕默默刻进心里。
他转过身,掏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联系湾仔那边的人,不要惊动太多,我要知道港口今天所有出入记录。”
“顺便,查清楚‘叶’这个人,查他的来历、通话、账面、行踪,越快越好。”
“阿彪出事的事,不许外传。”
“是,李生。”电话那头语气恭敬。
李二宝收了线,低头看了眼表,夜色已深,风从医院门口吹进来,卷起他衣角。
他缓缓抬头,眼里没有愤怒,只有一层冰冷的光。
“王远东……”他喃喃低语。
“你终于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