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越发湿冷，工业区灯塔顶端的警示灯一闪一闪，照出一小段正在移动的黑影。
老K手握望远镜，声音低沉：“他们下来了。”
远处那辆白皮卡在靠近南联仓后方堆料区缓缓停下，车门打开，三人迅速下车，动作利落，身上都穿着便装，但一看步伐，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是永龙小队的前哨组。”老K说，“中间那个是周标，擅长突入，动作快，性子急。”
李二宝靠在车门边，抽着烟，没有应声。
永龙小队是王远东手下长期掌控的一支隐线特勤队伍，表面挂靠于其旗下一家名为“永盛资产安保”的企业，实则为他处理敏感事物的武力执行班底。
人员构成很复杂，各种退役兵王，特工，甚至还有东南亚地区雇佣兵背景人员。
常年不在公司出勤记录中，只在某些“特殊物流项目”或“海外接待”中以编外身份短期露面。
无公开编制、无正式身份，走的是黑身份。
之前在南都栽在医院的那个杀手，就是永龙的一份子。
“这永龙不简单。”
李二宝看了眼那三人的走位：“动作太干净，配合太默契，普通黑道做不到。”
老K点头：“这是王远东十几年前就组织好了一批人马，每个人来历都不简单，专门替王远东处理不干净的事。”
李二宝没说话，只是默默点了下头。
他们没有走正门，也不会暴力破仓。
果然，其中两人从皮卡尾部卸下一只小型便携式工具箱，打开后开始架设信号屏蔽器。
老K低声提醒：“他们要截仓内的无线信号，确定仓里有没有我们装的监控。”
李二宝目光平静：“让他们动，别惊，那些摄像头，我是故意留在那儿的”
老K一愣：“不是被你们疏忽漏拆的？”
“不是。”李二宝把烟掐灭，“真正能用的画面我早就转走了，留下那几只，就是故意让他们看见的，让他们觉得，我检查的很仓促。”
老K反应过来，低声道：“你是在钓他们？”
“嗯。”
李二宝看着前方那辆白皮卡，“我们不怕他们看见点什么，我们怕他们什么都没看见。”
老K轻笑一声：“那他们的动作就会更多，我们根据他们的动作，就知道接下来该往哪里去查。”
……
十分钟后，永龙三人确认仓内无无线反监设备，顺利破锁进入。
他们带着轻型探灯，动作默契，在废旧仓内搜索痕迹。
留下的“痕迹”并不多，但恰好够他们发现一个“线索”：
一只遗落的**袋，上面隐约残留一段被撕掉的物流标签。
周标拿起袋子，眉头一皱：“南盛仓务的包……？”
另一个人低声：“不对，他们现在不是已经换成南联了吗？这标签是旧的。”
第三人谨慎说：“有可能是有人在制造‘旧仓没彻查干净’的假象。”
周标想了想，冷声道：“先回传这个，再扫一次房顶和排风道。”
三人离开内仓，一人站在门口警戒。
然而，远处一处不起眼的冷藏车后，一道红外线闪了一下，随即消失。
李二宝低声：“截包记录，提指纹；纸袋撒的是特配粉层，回仓后他们身上会自动粘附进黑箱。”
“盯住他们的回程动线，从出仓起，每五分钟回传定位图。”
“形成移动轨迹数据，一旦需要抓人，就有确切路线证据。”
老K一凛：“都搞定了？”
李二宝点了点头：“纸袋上有荧光粉，门口装了感应器，他们碰过什么，走的时候都会粘在身上带走。”
“等他们回去复命，那身衣服、鞋底，连带手上指纹，全是我们预设的痕。”
“等王远东的情报组一汇总，就会以为，我疏忽大意，这仓库里还真有一条没查清的旧线。”
老K盯着远处那三人小组的行动轨迹，皱眉：“那要是他们回去之后警觉，干脆直接烧车、毁衣、断线呢？”
李二宝淡淡说：“烧掉最好，烧了，反倒说明他们心虚。”
“你想啊，干干净净查完一仓资料，用不着烧车，一起火，就说明他们‘不干净’。”
他顿了一下，目光沉了下去：
“今晚我们不动手，就是要让他们以为自己‘捡到了’点什么。”
“可他们不知道，那点东西，是我专门放那儿的。”
老K咂咂嘴：“你是想……让他们把错的情报带回去？”
“对。”李二宝语气冷淡，却精准，“他们要真信了那些‘痕迹’，回去一复命，和原始情报一对不上——”
“就会引来更高一级的负责人出来核对，来纠正。”
“那时候，就不止是仓库里这几个人的问题了。”
“人可以说错话，货可以报丢，但仓库要是说错了线——就必须有更上面的人出面收场。”
这种仓库进出货物十分严格，按照阮华铭的说法，东西多一点少一点都无所谓。
最怕的就是没有入库的东西，在这里经转，或者流走。
那会给仓库，以及仓库背后的远东集团，带来巨大的麻烦和隐患。
“这仓，不只是出货点，它是条线的节点。”
“一旦出了问题，不是清个工人就能解释的，得是掌管这条线的人出来‘兜底’。”
“我就是要让他们查不清楚，越差越乱，牵扯进来的人越多越好。”
所以即便是阮华铭这个身份，也不敢随意地调用仓库资源，送走那件“证据”。
只能借着和东南亚商人交易的名义，偷偷地夹私带进去。
因为在他的身后，在这个仓库后，还有人在盯着这里的一切。
李二宝缓缓吐出一口烟：“我就要那个‘出面’的人。”
“只要他敢出来，我就有办法把他拉下水。”
老K这才明白李二宝的意思。
李二宝等这一晚上，就是为了亲眼看到他们来到仓库，把那些假痕迹都带回去。
让仓库和上面无法对账。
牵扯出仓库的直接负责人，等这个人一出现。
李二宝就能顺着留在这几个人身上的“味道”，顺藤摸瓜，直接，找到那个人！
他眼神有所忌惮。
之前王远东和赵明德的反目成仇，很多人都认为是李二宝的运气导致。
正好赶上了，拿到了一些东西，才能促成这一切。
可今天这么一看。
这年纪不大的人，竟然心思如此缜密。
策划如此之周全。
胆子也这么大！
在拿到了证据后非但不走，还反而设局，在这里等着王远东的人上钩。
他忍不住开口：“你觉得，他们会信吗？”
他指的是，李二宝故意留下的那些东西。
“你觉得呢？”
李二宝将烟头弹出车窗，声音轻得几乎融进夜色：
“其实从阮华铭被抓的那一刻起，无论我在这里做什么，他们都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