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云徵也站在原地任由戚老侯爷看,面色带着几分欣喜。
戚老侯爷素来老成持重的人,哪怕是对着自家孙女那么逆天的人物,他大部分时间也是能稳得住的。
可是这一次,他是真真正正的热泪盈眶了。
天知道他其实只是表面上想得开,心里却一直都提着一口气,生怕戚云徵再也好不了。
这可是大房唯一的嫡孙了!
戚元再好,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儿,嫁的还是太孙,以后戚家要支撑起来,还是要靠大房。
幸亏!
幸亏啊!
戚老侯爷好半响才克制住了心情,重重的感慨的拍了拍戚云徵的肩膀,而后刷的一下转头去看薛神医。
薛神医被他看的有点儿心里发憷。
咋了这是?
嫌弃他治的太慢了?
天知道,他都已经拼了老命了好吗?
他容易吗他?
这老家伙咋回事啊?
戚老侯爷却疾走几步,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朝着薛神医一揖到底。
他身上是有军功也有爵位的人,到了他这个年纪,哪怕是遇见宗室,也能不必行此大礼了。
这一次可见他是真正的感激。
人总是容易被真心感动。
到了薛神医这个境界,他其实已经不缺银子,凭借他这一身的本事,他去哪儿都能活的潇洒。
所以他最看重的反而是诚心。
如今戚老侯爷就是诚心诚意的。
他同样也郑重的双手把戚老侯爷给搀扶了起来:“老侯爷不必行此大礼,其实戚大小姐已经付过足够的报酬了。”
金匮要略这样的绝妙医书,也说给就给他了。
他当然应该要尽心尽力。
戚老侯爷浑身都舒畅,摇了摇头笑了:“那不一样,那是她的心意,这却是老夫的心意,老夫心头的这块石头,如今都仰仗您老人家才能落下,怎么谢您都不为过。”
他说着,郑重承诺:“从此以后,您老人家便是我们永平侯府的大恩人,不管您有什么事,我们戚家都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太认真了,反倒是把薛神医弄得有些不好意思。
薛神医只能摸了摸鼻子岔开话题:“倒也不必这样,对了,既然他们的病都好了,老夫也得走了。”
戚老侯爷立即关心的问他要去哪里。
薛神医倒是很实诚:“我要去找贵府大小姐。”
啊?
戚老侯爷有点儿茫然,也有点儿诧异。
他知道薛神医其实是被戚元威逼利诱从南昌带回来的。
回来以后薛神医还一度跟戚元别别扭扭的,原本他还以为,治好了戚云徵和沈嘉朗之后,薛神医巴不得快点跑。
毕竟薛神医最大的愿望不是悬壶济世,开门立派,名扬千古么?
这怎么,还又要去找戚元呢?
仿佛是知道戚老侯爷的疑惑,薛神医咳嗽了几句:“戚大小姐做的是功在千秋的大事,倭寇肆虐,沿海百姓的性命朝不保夕,我曾经也在沿海行医,深知百姓的艰难。”
薛神医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那里才是我真正能名扬千古的地方。”
戚老侯爷明白了。
他也能理解。
人活着总得图点什么。
有的人图银子,有的人图权,也有的人图名声。
薛神医显然是最后那种。
这是大好事啊!
沿海要重建水军,这其中不知道要经历多少流血和牺牲。
战时什么最重要?
当然是好大夫最重要。
薛神医这样的人,去了那里,确实是能大展宏图。
他也没有一点儿矫情,马上就吩咐管家去准备车马,同时又让李忠去账房上支了五千两银票给薛神医带着。
薛神医倒是挺感慨的。
他素来觉得戚家的人霸道。
不过后来才发现,堂堂正正的霸道,好过齐王那样鬼祟的蒙骗。
他去找戚元,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戚元当初在南昌的时候,劝他走,那一席话一直刻在他的脑海。
戚元说得对,他学了一身医术,不应当只为了某个人治病。
他要真正的弘扬这身医术,要成为能够被载入史册的人。
所以他打算去找戚元和萧云庭。
这俩人都是极为能折腾的人。
他们身边虽然危险,但是却也意味着绝对的机遇。
因此他并没有推辞,只是笑着冲着戚老侯爷拱了拱手算是道谢。
从此以后,他们就银货两讫了。
戚老侯爷含笑,招手让戚云徵和沈嘉朗来给薛神医道谢。
又专门叫人去找了戚长亭过来。
三个人一道跪在薛神医跟前,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头。
哪怕是薛神医自认为自己其实只是完成任务,此时看到这三个人郑重其事的磕头,也有些五味杂陈。
他终于明白了。
原来这就是医者真正穷极一生应该追求的东西。
呼了口气,他伸手将几个人搀扶起来。
还专门摸了摸最小的沈嘉朗的头发:“好孩子,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性命,从此以后,可要好好的活。”
沈嘉朗声音清脆的应是。
他眼睛清澈,亮亮的看着薛神医:“神医,那你见到我姐姐,请帮我跟姐姐说一声,我一定不会丢她的脸,我要好好读书,好好学武,以后一定会保护她!”
真是个好孩子。
薛神医有点儿感叹,嘴唇动了动,笑着应了下来。
戚老侯爷却又叫住他,看了戚长亭一眼:“薛神医,此去山高路远,您到底是个文人,只怕单独出行多有不便,让长亭跟您一起去吧。”
他早就想让戚长亭也跟着戚元出去。
原本戚元也有这个打算,只是后来念及戚长亭刚刚成亲,才没有成行。
可这些日子,戚老侯爷看着送回家的那些书信,到底还是坐不住了。
其实传承下来的世家,不管哪一个,最要紧的都是子孙后代需要争气。
戚家却偏偏没什么争气的孩子。
尤其是戚云亭,浪费了戚家的教导,死死的拖累了戚家。
戚家如今年纪合适的,也就一个戚长亭了。
走不了武将的路,科举也没太大希望。
戚老侯爷只能寄希望于剑走偏锋。
要图一个好前程,就得敢拼!
他深深地看了戚长亭一眼:“长亭,你去吗?”
戚二夫人咬着唇,有点儿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