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怎么有空了，平常不都是要晚上九十点吗？”坐上车系好安全带，我偏过头朝柳绾月问道。
“我都来接你了，你第一句话不想着怎么请我吃饭，而是问我为什么不上班？”听了我的话，柳绾月脸上染上无奈，“工作马上结束了，你知道我费了得多大的口舌才从领导那里请到假吗！”
“还能在这里呆几天？”
“满打满算两三天，不过也有可能一两天，”随着前方路口红灯亮起，她将手搭在方向盘上轻声说着，“说着是来转转，可当我有空时你却开始上班了。”
“生活嘛，总归是让人身不由己。”
我轻笑着，试图将气氛拉出离开前夕的伤感。柳绾月自然也明白，在绿灯亮起的刹那，她猛地一脚油门踩下：“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今晚饭店你选，饭钱我出！”
“好，不过柳姐你……好像走错路口了……”
她低头看了看导航，愤然吐槽道：“走错都不提醒我，饭钱扣一半。”
……
四十分钟后，车辆停在我所居住小区的地下车库。柳绾月本想跟着我上去看看，可在我不断地周转下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给你十分钟，不，给你十五分钟吧，”她坐在主驾驶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笑道，“我知道你谈了女朋友，不过我话说在前面，时间一到我立马走，然后今晚的饭钱你们得为我报销。”
“收到！”应了声，我走进电梯，摁下了对应的楼层。
我不知道这个点的张韵瑶是否回来，毕竟我现在没有车，无法像以前一样接她下班。于是，我又一次想到车子的问题。
不知是电梯上行得太快还是我的思维变慢，直到我站立在大门前也没想出一个适合的答案。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张韵瑶以一种近乎违背人体工学的姿势蜷在沙发上，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速滑动。她整个人像被游戏吸进去了一样，连我故意加重脚步声换鞋都没能让她分神。
我走到沙发边，俯身看着她：“晚上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饭？”
“啊——！”她猛地一抖，手机直接甩了出去。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一边捋着炸毛的头发，一边瞪我，“你走路怎么没声啊！”
我没回话，只是笑着看她像只受惊的猫一样蹿进卫生间，又冲进卧室翻箱倒柜。五分钟后，她终于收拾妥当，站到我面前眨眨眼：“走吧，去哪儿吃？”
我上下打量她——她穿了件素色t恤和直筒裤，风格比以往收敛许多，甚至有点刻意迎合我的“老气”审美。我顺手拿起她的手机，轻描淡写地补了句：“对了，不止我们俩，还有个朋友一起，你待会儿叫她柳姐就行。”
“她真的真的真的——是你朋友吗？”乘坐电梯时，张韵瑶抱着我的手臂好奇问道。
我点头：“嗯，一个差不多十几年没见的朋友。”
我的回答让她有些惊讶：“那你们怎么突然联系上了？”
“前阵子不是去了趟北京吗，然后就联系上了呗。”
“嗷~”
聊着聊着，我带着她走到柳绾月的车前，而后者也早早站在车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而后，她率先朝张韵瑶伸出手：“你好，我姓柳，你可以和小辰一样叫我柳姐。”
“柳姐好，我姓张。”
简单的认识后我带着张韵瑶坐进了后排，当然，这是柳绾月授意的。而我们的目的也很明确，就是那家吃了多次的农家乐。
……
由于提前和王姐李叔打了声招呼，所以我们到了后并没有等位，而是直接走进一处包厢。
点好菜后，柳绾月开始和张韵瑶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而我则是充当为两人泡茶的角色，只有谈及到我时，才能开口说几句。
在上菜前，她们聊着无关痛痒的事：广州的气候、上海的房价、最近的时事。可每个问题都像精心设计的拼图，等菜上齐时，张韵瑶的背景已被她拼凑得七七八八。
这顿饭我们并没吃多久，饭后休息了一会，我便按照柳绾月的要求将车开到广州最繁华的中轴线处。
将车停好后我们三人走了一段路，也聊了会。最后柳绾月找了个借口将张韵瑶支开，转而朝我问道：“你清楚她家里的情况吗？”
我点头，又摇了摇头：“不太清楚，只知道是上海人，这事我也没怎么问。”
“上海人，爱马仕模特，这身气质.……”柳绾月顿了顿，“你难道真看不出她的家境？”她指着远处张韵瑶的背影，“就那双鞋，最少抵你半年房租。”
“上戏毕业，放着本土不发展，千里迢迢跑来广州，再加上你描述的工作情况和上海居住环境，显然不是普通老百姓，也绝不会是草根。”
我依旧沉默着，而我这模样也让柳绾月丧失了和我继续说下去的动力。她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无奈叹息：“小辰，听姐姐一句话，这女人真不适合你，准确来说，不适合你这样的家庭。”
“虽然我看不透她眼里感情的真假，可你眼中有的只是平淡，极致的平淡，这并不符合你这个年龄的爱情表现，”说着，她伸出手戳着我的胸口，“小辰，你和姐姐说实话，你……真的爱她吗？”
“又或者……你对她的爱，仅仅是建立在自己内心的愧疚之上？”
话说到这，我们也没继续下去。一方面是张韵瑶回来了，一方面则是我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直到今晚的聚会结束，我也一直无法回过神来。我突然觉得爱情真的好复杂，大学时，一些教授总说数学逻辑和模型能解释说明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的事情，可我觉得爱情就存在于那一小部分。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即便用傅里叶级数展开所有心动时刻，得到的依然只是真实情感的谐波近似。
我们能用贝叶斯网络推算相遇的概率，用马尔可夫链预测相处的轨迹，却永远解不出“爱情”这个非线性方程的解。
强如傅里叶变换，也无法“证明”爱情的变化，只能提供一种将抽象情感结构化的思维方式。
忽地，我突然意识到，原来最精妙的混沌系统，始终运行在人类左胸第四与第五肋骨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