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缓缓自地下出现，重新站在这片荒凉的渊狱地表。
他的身形经过术法伪装，轮廓与先前吞噬的恶鬼图卡、图克几乎一模一样。
粗壮的四肢、狰狞的獠牙、灰紫色的皮肤，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天衣无缝。
如此一来，他在这片地域内便不再显得格格不入，也减少了与其他恶鬼冲突的可能。
他朝山顶望了一眼，阴沉的云层压得极低，灰黑色的雾气在山体间缭绕，如同吞噬灵魂的潮水。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沿着蜿蜒陡峭的山道向上攀爬。
随着高度的提升，空气中的压迫感愈发沉重。
每走一步，安格都能感受到脚下的黑暗之力正逐渐凝实，仿佛踩在了一张巨大而扭曲的力量之网之上。
他能想象，那些一阶恶鬼在这种压力下只怕连十步都坚持不了。
好在一路上并未遭遇任何巡逻者，或许是因为这片区域本就不被允许靠近。
大多数低阶恶鬼根本不敢踏足此地，更遑论藏身。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安格终于抵达图斯卡山的最顶端。
山巅之上没有任何植被，地面呈现出焦黑的质地，碎石与枯骨交错散落，整个区域都被一层浓郁至极的灰暗云层笼罩。
那是一种极为纯粹的黑暗之力，似有实体，如潮汐般缓缓流动。
安格眼中浮现出一丝激动。
他在元素位面中感受过元素之力的澎湃，但眼前这股黑暗能量的纯净与庞大程度，已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他在一处岩石平台上盘坐下来，气息内敛，缓缓召唤出自己的六臂势。
六道虚影般的手臂在他身后浮现，犹如从虚空中生长而出。
这些手臂表面流转着如墨般浓稠的黑暗气息，在安格的控制下缓缓探入头顶的灰暗云层中。
顿时，一股巨大的黑暗能量被牵引而下，如瀑流般灌入六臂势中。
在六臂势的层层过滤下，这股能量被迅速纯化，并顺着安格的灵魂通道流入体内。
他的周围空气微微震荡，云层仿佛感应到黑暗之力的流失，竟缓缓泛起一丝白色的微光。
但仅仅数秒后，远方浓郁的黑暗气息再次弥补了空缺，仿佛整个山顶是一个自我平衡的黑暗漩涡。
安格没有动，只是全神贯注地运转着自己的魔力结构。
他沉浸其中，几乎忘却时间的流逝。
六臂势在云层中如六条根系，不断汲取、净化、引导，将一丝不含杂质的黑暗本源引入他体内的每一处魔力节点。
三个小时后，安格缓缓睁开双眼。
他体内的魔力循环已经焕然一新，黑暗魔法的掌控层级也在不知不觉中突破了瓶颈，正式踏入了二级大魔法师的境界。
他低声一笑，脸上浮现出罕见的轻松：“无心插柳，竟真的在渊狱成为了黑暗大魔法师。”
接着他忽有所感，手掌一翻，一枚圣光弹在指尖悄然凝聚。
这枚纯净的圣光魔法刚一浮现，便像被压入沼泽一般迅速黯淡。
周围的黑暗之力宛如察觉敌意的巨兽，瞬间扑向圣光，强行将其吞噬，整个过程不足两秒。
安格看着那几乎未能完整成型的光芒，微微皱眉，自语道：“原来如此……怪不得神魔战场会被独立开辟。”
他突然意识到，这片渊狱的本质并不欢迎神圣力量的存在。
反之，他猜想，在神灵所居的神国，那些纯粹的黑暗魔法恐怕也会受到极大压制。
正是因为这种本源层面的排斥，才促使双方在“夹缝”中开辟出中立的战场。
“神灵与恶魔的战争，不仅是意志和信仰的对撞，更是法则间的博弈。”安格喃喃低语。
随后，他一一测试了其他属性的魔法。
土系、火系、风系魔法的释放尚属流畅，仅稍有滞碍。
但当他尝试召唤水元素时，却惊讶地发现，连最基础的水箭术都无法成型，空气中甚至连一丝水元素的痕迹都感应不到。
“这不可能……”他眉头深锁，拿出了一块聚水符文板。
符文发出微光，但表面却依旧干涸，没有任何水元素汇聚。
根据魔法界的常识，任何物质位面都应具备土火风水四大基础元素，哪怕是再极端的环境也不应彻底缺失其一。
可在这片渊狱，他竟几乎感应不到水元素的存在。
“或许……渊狱并不是完整的物质位面，而是某种单属性法则极端倾斜的构造？”他脑海中闪过这个猜测，却无法立即证实。
他决定暂时搁置疑问，先回到恶鬼之门。
那里的局势才是当前最需要应对的。
当安格回到之前离开的地点时，恶鬼之门周围的景象早已改变。
此刻，通向恶鬼位面的门户前，已聚集了三个规模不小的恶鬼小团体，数量估算约在五六十之间。
他们全都远远围着那扇巨大的门户，眼神中既有贪婪，也有畏惧。
他们似乎都在等待一个“出头鸟”替他们探探这道门户的情况。
显然，在上一次从门中有攻击而来之后，这些恶鬼已经不敢轻易尝试。
安格的身影缓缓出现，让这些恶鬼的目光纷纷投来。
有人试探性靠近，又有人在低声商议。
很明显，他们将安格当成了那个“可以推去试探”的对象。
然而安格却神色自若，脚步稳健地走向恶鬼之门。
他心中已有决断，渊狱之行的收获已远超预期，是时候离开了。
在那些恶鬼充满期待与狐疑的注视中，他不急不缓地迈入门户之中。
这一次，迎接他的不是坠落感，而是一种上升的牵引力，仿佛灵魂被拎离深渊，逐渐升向另一个世界。
“准备战斗，那边又有恶鬼出来了！”
娜缇雅的声音冷静而警惕，队伍立刻进入战斗状态，几道魔法光芒已在手中凝聚。
“别动手，是我。”
一个熟悉却略带粗哑的声音传来，那恶鬼的轮廓迅速变化，安格熟悉的面孔重新显现。
“安格！”娜缇雅眼中闪过惊讶与惊喜。
安格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随即抬起双手，在掌心中迅速凝聚出一道黑色的像一条黑线的空间之刃。
这条空间之刃扭曲游走，如活物般在空中漂浮。
他控制着空间之刃轻轻触碰恶鬼之门的边缘。
随着碰触，整个恶鬼之门开始剧烈闪烁，仿佛在痛苦地挣扎。
“再送你一程。”安格低声呢喃，魔力输出猛然增强。
“轰！”
一道低沉的震响从门内传出，原本扭曲张开的恶鬼之门忽然一震，门体开始缓缓收拢。
那位支撑门户的四臂恶鬼身影也在这一刻发生变化，逐渐恢复为正常大小，胸腔起伏，似乎正在从某种被强行绑定的状态中解脱出来。
恶鬼之门，终于闭合。
——
渊狱一侧，恶鬼之门在他们眼前轰然闭合，化为虚无。
三支恶鬼队伍顿时愣住，随即发出愤怒的嘶吼。
那是混杂着失落、贪婪与狂躁的咆哮。
他们终于意识到那个毫无征兆，突然出现的同类已经带走了他们觊觎已久的力量通道。
嘶吼中，混乱爆发。
三支恶鬼队伍的首领彼此怒目相向，恶鬼的野性在失去目标之后迅速转化为内部的撕咬与撕裂。
他们仿佛要将对方的骨肉生吞活剥，以发泄错失良机的怒火。
与此同时，在位面另一侧，随着恶鬼之门的闭合，那名体型宽大四臂恶鬼也恢复了意识。
他浑身一震，挣扎着要站起，却猛然察觉身体四肢如灌铅般沉重，无法动弹。
意识清醒的刹那，它看见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安格——那双眼睛深邃而冷静，毫无怜悯。
安格微微一抬手，魔力凝聚如波涛翻涌。
他并未开口，只是伸出手，指向四臂恶鬼张大的嘴巴。
一股汹涌的水流无声地涌出，如同一道洪水，强行灌入恶鬼的口中。
那恶鬼试图挣扎闭嘴，却徒劳无功，喉咙像被锥子撑开一般，水流灌入的速度越来越快。
仅仅数息，它便被彻底包裹在一个巨大的水球之中，表情因痛苦与惊惧而扭曲。
众人目睹这一幕，皆不由得屏息。
下一刻，水球表面迅速结霜，最终凝固为一颗晶莹剔透的寒冰球，仿佛一块巨大的冰蓝宝石，内部模糊可见那恶鬼依旧挣扎的身影。
安格走上前，翻手从魔法腰包中取出数块特制钢板，在魔力的驱动下迅速组装。
他边构建边快速铭刻封印符文。
不多时，一个结构复杂、边角刻有符文的大型金属箱便成型完毕。
寒冰球在安格魔力的引导下缓缓落入金属箱中，随着“砰”的一声箱盖合上。
四臂恶鬼的动静也彻底消失，并且他的意识也陷入沉寂之中。
“飞艇降落。”安格语气沉稳，没有多作解释。
安格与达纳齐力将那沉重的金属箱搬入舰舱。
其余众人也迅速登上飞艇，有序撤离。
不到一个小时，整个蜥人之城再无安格麾下的战士留守。
蜥人长老带着一众护卫匆匆赶至，当看到空荡荡的囚牢以及彻底消失的恶鬼之门时，他明显松了口气。
“感谢安格伯爵的援助！”他高声致谢，却也没有追问有关恶鬼之门的细节。
那冰冷的黑色封印金属箱似乎已给出了某种无法抗拒的答案。
安格只是微微点头，未多言。
十五艘飞艇轰鸣着升空，浩浩荡荡地向南飞去。
飞行途中，众人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
“安格，渊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达纳坐在舰舱一角，忍不住问道。
安格从腰包中取出一枚留影水晶，轻轻一抹，水晶亮起，投影出他在图斯卡山录制的景象。
众人静静观看，久久无言。
“原来恶鬼的世界……竟如此荒芜与压抑。”达纳喃喃道，“比我们当初在莱克格雷斯火山时的日子还要恶劣百倍。”
“我在那里感应不到一丝水元素。”安格眉头微皱，“火、风、土都能使用，唯独水与冰，近乎完全封禁。聚水符文板也毫无反应。”
“这不符合魔法世界的基本原理啊。”格桑困惑道，“渊狱若真是完整的物质位面，哪怕黑暗元素主导，四大基础元素也应存在。”
“我去的时间还短，不敢下定论。”安格回答得很坦然。
娜缇雅笑着插话：“你们人类就是喜欢刨根问底。到了神魔战场，你们所有的疑问，大概都能找到答案。”
众人纷纷点头，却又将视线转向安格身旁那个沉寂的金属箱，心中的疑问只增不减。
娜缇雅悄声问道：“你去渊狱，到底是做什么的？”
安格咧嘴一笑，一抹黑暗魔力自指尖浮现，如烟如雾，缠绕不散。
“你已经……成为黑暗大魔法师了？”娜缇雅瞳孔微缩。
“运气而已。”安格点头，“原本只是想试一试，结果意外吸收到大量纯粹黑暗之力。如果等到神魔战场再动手，怕是难找到这么稳定的黑暗源头。”
娜缇雅若有所思：“确实，浓郁黑暗之地多被渊狱势力控制。你先行一步，是对的。”
安格望向窗外渊狱方向，沉声说道：“我还要做些实验。根据观察，每次恶鬼之门开启，连接到的渊狱区域都不相同。”
他将自己被图卡与图克偷袭的事娓娓道来，众人听得一阵惊讶。
“也就是说，在我们看来那些恶鬼都差不多，可他们彼此却能清晰区分来处？”娜缇雅沉吟。
安格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