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熙和靳如钢返回永利皇宫酒店，岑梅已经在客房等着俩人了。
客房水晶吊灯在岑梅的瞳孔里碎成细屑，她将传真电文拍在茶几上，纸角卷起的弧度像极了刑侦卷宗里那些无处申冤的借条，气愤地对陆辰熙说：
“我们向纽约银行提出冻结1.2亿美元的要求，但是对方回复：款项已清算，无追索权。”
她的声音里淬着冰，“就像杀人犯把刀递到你手里，还说刀上没指纹。”
陆辰熙从岑梅手上接过传真，看到上面的No Recourse的字母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像盛士林嘴角的讥诮。
他想起在通安审问贪官时，对方总爱用“财务合规”当挡箭牌，此刻才明白，当规则本身就是武器时，正义者连举起盾牌的资格都没有。
岑梅对陆辰熙说：“按照国际银行的惯例，一旦SwIFt清算完成，资金归属即不可逆……”
陆辰熙神色平静，淡淡地说：“也就是说这1.2亿美元没有追回的可能性。”
岑梅对陆辰熙的平静神情感到有些惊讶，她很了解陆辰熙，越是生气的时候，神情越平静。
看来陆辰熙和靳如钢这趟出去，肯定不顺利。
岑梅又将一份对账单递给陆辰熙。
“这是对方发过来的mt950对账单。”
然后指着上面的一行字段：
:
thIS IS A LEGAL FINANcIAL opERAtIoN.
向陆辰熙解释道：
“你看这个，这是账单查询的签名验证，但是这个关键字段被篡改，就像在犯罪现场重新粉刷墙壁。”
靳如钢突然一拳砸在沙发扶手上，真皮发出沉闷的抗议：
“这哪是银行对账单，分明是海盗的藏宝图！”
他的袖口还沾着茶楼的茉莉花香，此刻却像沾了洗不掉的污垢。
“是。”
岑梅点头道：“意思就是我们的调查无效。”
话音刚落。
苏离和张晓英一起走进来，俩人的手上都捧着笔记本电脑。
张晓英兴奋地对陆辰熙说：
“哥，我们知道1.2亿美元是如何‘消失’的了。”
陆辰熙知道一定是苏离的功劳，看着苏离说：
“说说你们的发现。”
苏离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时，陆辰熙看见盛士林的资产转移路径在虚拟地图上跳动，像极了刑侦科的犯罪热力图。
纤细的手指放在触摸屏上，边操作边说：
“准确地说，对方用了三步，第一步是幽灵账户。”
“1.2亿美元进入摩根大通后，并未直接汇往最终账户，而是转入了‘过渡性清算账户’也就是Nostro Account。”
“就像黑帮的 safe house——钱进去了，但没人承认见过。”
张晓英担心哥哥不明白，随即又解释道：
“Nostro Account，是指本行在其他银行（通常为境外银行）开立的账户。”
陆辰熙点头道：“也就是说从通安农商行传出的这1.2亿美元，其实是转入了通安农商行在摩根大通开立的账户里。”
“非常正确。”
苏离继续解释道：“第二步是‘僵尸银行’。”
“摩根大通将该笔资金标记为‘手续费调整’，同时向通安农商行发送mt910报文……”
张晓英又解释道：“mt910报文是贷记证实，该报文仅作为交易通知，不能直接用于记账。”
苏离苏离的指尖在触摸屏上划出三道弧线，看着电脑屏幕继续说：
“资金随后转入巴拿马太平洋国际银行，这是一家已注销但未清理的壳银行，十年前就吊销了执照。”
陆辰熙神情凝重，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了，对于这些金融方面的专业术语，感觉非常陌生。
“第三步是量子套利漏洞。”
苏离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即接着说：
“就是利用全球清算系统时差，在资金处于‘悬浮状态’，未计入任何一方账簿时完成转移。”
陆辰熙意识到自己熟悉的查账、审讯、冻结资产等手段，在国际金融体系前就如同冷兵器对抗导弹。
盛士林不是一个人在犯罪，而是整个国际金融系统在帮他合法洗钱。
他摇晃着手里的mt950对账单，无奈地苦笑道：
“我们追的不是钱，是金融体系写的科幻小说。”
苏离看到陆辰熙手上的对账单，忽然眼睛一亮，急忙一把将对账单抢过去。
然后将对账单举到灯光下，INVALId的字母阴影里，隐约可见一行极小的AScII码：「dARKpooL_ENtRY」。
“这不是代码，是暗号。”
她的AR眼镜泛起红光。
岑梅猜到苏离可能发现了线索，急忙问：“对账单上有什么问题？”
苏离指着对账单上的一行字说：
“这个
边说边敲击键盘，进入暗网中的某个金融黑客论坛。
陆辰熙等人都察觉到苏离应该是发现了重要线索，都一脸期待地望着她。
苏离脸上露出一丝兴奋，“金融黑客论坛上说，INVALId是‘资金已转入暗池’的代号。”
边说边飞快地敲击键盘，调用国际清算银行的隐藏数据库，然后对陆辰熙等人说：
“太平洋国际银行虽然已注销，但其SwIFt代码仍被摩根大通内部系统保留，该行最后一条交易是一天前，1.2亿美元入账。”
岑梅愤怒地说：“这笔资金的消失，是现代金融的合法化黑魔法。”
靳如钢神情凝重地说：“盛士林之所以很猖狂，就是因为整个国际金融系统是他的共犯。”
陆辰熙盯着屏幕上流动的资金路径，感觉自己像在看一部用二进制写成的《天方夜谭》。
那些曾经让他引以为傲的查账技巧，此刻连暗池的涟漪都触碰不到。
“所以盛士林不是在洗钱，”他的声音里带着苦涩，“是在金融系统里挖了个黑洞。”
“想追黑洞里的钱，得先学会在黑洞里游泳。”
苏离突然合上电脑，银色吊坠在锁骨处晃出冷光。
陆辰熙看着苏离说：“苏离，请你做我的教官，我要掌握国际金融这个黑暗森林的规则，只有掌握了它们的规则，才有可能把猎物找出来。”
“好。”
苏离点头答应，郑重其事地说：“我准备一下，然后就开始。”
午夜时分。
午夜的酒店走廊像被抽干了空气，陆辰熙跟着苏离走进电梯，数字按键的蓝光在她脸上流淌，映出睫毛投下的阴影。
电梯下行时，他忽然想起在茶楼看到的加密档案——2005年央行某官员“自杀”，档案照片里的女性与苏离有七分相似。
地下金库的钛合金门缓缓开启，十吨重的金属摩擦声像远古巨兽的低吼。
陆辰熙的皮鞋踩在碳纤维地面上，回声空洞而幽远。
金库内，成排的保险箱闪烁着虹膜识别的红光，像极了科幻电影里的外星神庙。
“每克黄金都有区块链身份证。”
苏离的声音在金库内回荡，“但有些钱，比黄金更不朽。”
她调出平板电脑上的数据流，2005年的加密档案再次闪过，这次陆辰熙看清了死者的名字——苏郁，苏离的拼音缩写。
“这是我母亲。”
苏离忽然开口，指尖停在苏郁的死亡报告上。
“她发现了国际清算银行的漏洞，三个月后，尸体漂在黄浦江。”
她转身时，陆辰熙看见她颈间的银链突然变形，露出隐藏的USb接口——那是苏郁的遗物。
“盛士林用的漏洞，就是我母亲当年想揭露的。”
苏离的声音里燃着冷焰，“现在，我要教你用它来反击。”
她敲击键盘，金库的灯光突然转为幽蓝，所有保险箱的虹膜识别器同时亮起，“欢迎来到金融暗池，陆市长。在这里，规则不是用来遵守的，是用来撕碎的。”
陆辰熙望着那些闪烁的红光，忽然想起周悦琳在产房说的“数据不会说谎”。
此刻他终于明白，数据的确不会说谎，但创造数据的人，早已在规则的阴影里织好了谎言之网。
而他，即将成为第一个闯入网中的猎者，用敌人的武器，剖开黑暗的茧房。
“第一课，”
苏离的声音像锋利的手术刀，“如何用量子套利漏洞，让1.2亿美元自己游回岸上。”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金库的墙壁突然投影出盛士林的资产转移路线，“看好了，这不是魔法，是数学。”
远处，赌场的轮盘声透过厚实的墙壁传来，像黑暗森林里野兽的低吟。
陆辰熙握紧拳头，这一次，他要让盛士林明白，在数据的战场上，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迷失在规则的迷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