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以毒攻毒
黄昏时分，天色还早，西华门外，果然聚集许多太学生。一个大轿停在宫门外，蔡京走了出来，侍卫搀扶着，喜乐无比，心想，没想到，皇上还记得老臣。中秋佳节赏月，想必太上皇想起老臣，皇上执拗不过，自然邀请，眼前许多太学生也来迎接老夫，真是受宠若惊，真是感慨万千，想到这里，喜乐无比，捋了捋白色胡须，笑容满面。
子午四人见过蔡京，就怕他误会，故而四人全部易容，变得蔡京认不得，马上叫道：“太师慢走！蔡京！你为何进宫？”
蔡京转过头，一怔，哪里来的毛头小子，胡言乱语，顿时一脸不悦，笑道：“老夫奉皇上旨意，进宫面圣，干你们何事？安敢在此喧哗，禁卫军何在，还不让他们散去！”递个眼色给随从，示意禁卫军前来。禁卫军居然不动声色，原来是宋钦宗的旨意，让他们遇到蔡京，置若罔闻。
蔡京一看，有些心有余悸，宋徽宗时，蔡京路过，这几个禁卫军都点头哈腰，毕恭毕敬，如今却置若罔闻，自然蹊跷不已。顿时皱了皱眉头，惊道：“禁卫军如何不听老夫的话，难道要造反不成？”
禁卫军马上告诉蔡京：“老太师，皇上有旨，禁卫军不得擅离职守，不得听任何人的指挥，只有皇上旨意，我们才可听从，还望老太师见谅！”说话间显然没有了素日的毕恭毕敬，只是遵旨行事。
蔡京神情恍惚，恍然大悟，心中胡思乱想开来：“莫非今晚是‘鸿门宴’？不可能，有太上皇在，皇上小儿不敢胡作非为。可禁卫军都敢顶撞老夫，如之奈何？”想到这里，不由后背发凉，心有余悸。
子午掷地有声道：“老太师，你可知罪！”普安惊道：“老太师居然擅闯皇宫，不知意欲何为？”
武连添油加醋，一本正经道：“蔡京胆大包天，意欲闯宫！”
余下叫道：“蔡京闯宫了，要犯上作乱！”说出口，自己也觉得好笑，蔡京都八十岁了，如若犯上作乱，早反了，何须等到今日。众人起哄，喋喋不休。
蔡京这下才明白过来，这是蓄谋已久，有人想借题发挥，置老夫于死地，想到这里，不由战战兢兢，不过多少大风大浪都见过，量几个小毛贼也翻不起什么浪，随即故作镇定，哈哈大笑：“哪里来的毛头小子，一派胡言，我蔡京一生光明磊落，跟随太上皇治国有方，才有这太平盛世，你们居然胡说八道，意欲诽谤朝廷老臣，居心叵测，意欲何为？老臣马上进宫，禀明太上皇和皇上，把你们这些受人蛊惑之徒一网打尽。免得你们胡说八道，扰乱江山社稷！一个陈东就搞的东京鸡犬不宁，难道你们想做第二个陈东！你们狗胆包天，意欲何为？”
没想到，蔡京如此能言善辩。子午、普安也是不可小觑。武连与余下对视一笑，灵机一动，转过头对众人使个眼色。
太学生齐声骂道：“打了桶，破了菜，便是人间好世界！”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一个个举起拳头，晃了晃。
“你们，你们！”蔡京气喘吁吁，恨得咬牙切齿，不觉昏厥过去。
童贯突然赶来，惊道：“你们太学生居然一派胡言！胆大妄为！明日老夫启奏皇上，让你们一个个人头落地，不得好死！”带许多胜捷军小子救回蔡京。
太学生一看，无法收场，子午四人大手一挥，全部一哄而散，人头攒动之际，子午四人早已溜之大吉。
回到府邸的蔡京，与前来安慰的童贯、朱勔、王黼，一个个也是咬牙切齿。
蔡京躺在太师椅上神情恍惚，捋了捋胡须，苦笑道：“老夫糊涂，让几个毛头小子激怒了，真是气煞我也。”
童贯掷地有声，安慰道：“老太师切莫动怒，明早找太上皇，要他们好看！”
王黼气急败坏，伸手一指，叹道：“一定有人指使，不然哪里的狗胆包天。看来形势不妙，我等要早作准备，不可坐以待毙。”
朱勔捋了捋胡须，眯眼道：“难道是皇上的主意，这小子恐怕怀恨在心，意欲斩尽杀绝。太上皇恐怕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睛。你们难道没听太上皇退位时早交代了，除了道家事，一概不予过问。”
蔡京咳嗽一声，从太师椅坐了起来，叹道：“看来我们要在道家事务上做文章！不然皇上不会善罢甘休，太上皇也只会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们毕竟是父子。”
童贯点了点头，应声道：“老太师所言极是，皇上尊崇佛家，与林灵素还斗过法，这茬我如何忘记了，真是糊涂。”
朱勔气道：“李邦彦目下成了皇上跟前红人，高高在上，大权在握。”
王黼一脸不悦，冷笑道：“那不要脸的东西，早就不理咱们了，当年和女子一般，唱歌，献媚，巴结我们，走到太上皇跟前，翻脸就不认人。”
童贯气道：“李邦彦这个浪荡子，如今见风转舵，跟了皇上，梁师成这老狐狸也与我们爱答不理，看来他们都是皇上的人了，我们四个只能依靠太上皇。杨戬是个短命鬼，高俅最近又病入膏肓。想想看，这些年来，八个人，走了两个，留下六个，两个与我们分道扬镳。我们四个老伙伴，恐怕凶多吉少。”不觉担惊受怕，气喘吁吁。
蔡京不以为然，咳嗽一声，笑道：“梁师成这老东西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你们瞧着好了。”
王黼冷笑道：“李邦彦，也是狗屁不通，有什么好结果就奇怪了。”
朱勔伸手比划道：“如今，我们还要小心侍候太上皇，皇上跟前也要小心翼翼。我等在一条船上，要同舟共济才是。”
蔡京点头之际，老泪纵横，道：“没想到，皇上居然玩这手，不简单。”
童贯担惊受怕，强自镇定之际，说道：“老太师，下一步又当如何？不可坐以待毙，还要想想办法才好。”
蔡京道：“我们就以静制动，见机行事。在道家身上做文章！看看东京城有没有什么道士，可以装神弄鬼，迷惑太上皇。最好迷惑皇上！”随即眯眼一笑。
朱勔追问：“老太师不是说，皇上信奉佛家么？”
王黼道：“老太师有何妙策，让皇上信奉道家，但说无妨。”
蔡京捋了捋胡须，微微一笑，马上召集三人近前耳语起来：“办法就在张明远、费无极身上，他们不是与太上皇和皇上都认识么。我感觉今日那四个臭小子，声音与张明远、费无极的徒弟有些相似。看来皇上找他们想加害我们，我们何不将计就计，找些会法术的人对付他们。太上皇最喜欢什么，你们肯定心知肚明，这幻术里头，林灵素算厉害，可他走了，张继先厉害，可这人为人正直不肯来，我们何不找个半仙，任我们摆布，你们以为如何？”
童贯猛然想起一个人，就惊道：“老太师果然技高一筹，李纲在东京城扬威耀武时，有个叫做郭京的，听说这人很有本事，何不把他拉过来，为我们所用，我们就让他做‘大法师’！”
朱勔笑道：“郭京在李纲手下当过兵，李纲走了，这小子还在，来的路上居然碰到了，他去玩女人去了。”
王黼掷地有声：“事不宜迟就这样办！我们就把郭京拉拢过来，为我们所用，自然事半功倍。”
童贯看向蔡京，问道：“此事，不知能否让李邦彦、梁师成帮忙？他们毕竟在皇上跟前也说得上话。”
蔡京哈哈大笑：“那是自然，他们虽说攀了高枝，可他们身上也不干不净，如若抖露出去，他们难辞其咎。我们就威逼利诱，自然水到渠成。太上皇跟前，我们引荐郭京，皇上跟前，李邦彦、梁师成再添油加醋。只要太上皇与皇上信了郭京，我们就不会有麻烦。这天照样属于咱们的。”此言一出，蔡京、童贯、朱勔、王黼，面面相觑，会心一笑，乐此不彼。
次日，童贯亲自请郭京到自己府上称之为“座上宾”。郭京第一次进童贯府邸，那胜捷军中的小子见了郭京，皆扑哧一笑，原来郭京道貌岸然，痞气十足。郭京跟在童贯后面东张西望，几个胜捷军士卒紧随其后。
只见，假山矗立，流水潺潺，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翠竹幽静，小桥飞架，波光粼粼，垂柳荡漾。
“小人郭京，拜见老太师，老太师万福！”郭京见了蔡京，赶忙下拜。原来蔡京也在童贯府邸，等待郭京。
蔡京马上示意童贯命人扶起郭京，就微微一笑，慢吞吞道：“郭京，李纲你可认识？”
郭京一怔，不知所谓何事，蔡京居然找我，且见机行事，随即笑道：“太师，小的认识他，就是他不认得小的了。他可是大人物，我一个市井小人，不过做了个小士卒，如何与他相提并论。”
童贯开门见山，笑道：“就不与你兜圈子了，你是聪明人，聪明人我们最喜欢。直言相告，我们要你做东京‘大法师’！你只要做了，就比李纲还风光，还阔气。你想不想成为大人物？”
郭京一脸茫然，战战兢兢，应声道：“小的不敢奢望。”
朱勔眯眼一笑：“只要你乖乖听话，李纲有的，我们让你十倍于他，不知你想不想要？”
王黼眯眼一笑，看向郭京，趾高气昂，道：“你只要使出浑身解数，让太上皇和皇上信以为真，你就会大富大贵。当然你自然见不到他们，只有听我们的话，我们自然会抬举你，把你引荐到太上皇与皇上跟前，你意下如何？”瞥了一眼郭京。
郭京这才恍然大悟，顿时寻思开来，这四个老东西，原来是想掌控我，利用我掌控太上皇与皇上。他们在大街小巷早已臭名昭着，如若我郭京与他们同流合污将遗臭万年，如若我不与他们同流合污，我郭京就埋没于后世。我郭京大半辈子，虽说靠着嘴皮子混吃混喝，做过李纲手下的禁卫军，可活得窝窝囊囊，真是委屈过甚。如今苍天有眼，蔡京和童贯都找上门来了，如若我拒绝荣华富贵，岂不大大的稀里糊涂。方今天下大乱，女真人迟早会到东京城烧杀抢掠，我何必规规矩矩做顺民，何不乘机捞一把。常言道，捞一把，赚一把。不捞白不捞，捞了也白捞。想到这里，欣喜若狂，马上点了点头，跪拜再三，拱手喜道：“老太师、童大人、朱大人、王大人！你们实在是小人的再生父母，你们的大恩大德，小人永世不忘。你们如此抬举，自然恭敬不如从命，你们要小的怎样，小的就怎样，绝无二话。全凭差遣。”
蔡京哈哈大笑：“好，果然是聪明过人，大法师，快快请起。”使个眼色，那管家近前，毕恭毕敬之际，扶起郭京。
童贯叮嘱道：“此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不过也颇为凶险，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也是掉脑袋的大事，你可千万不能大意，凡事要与我们通风报信，不可自作主张，你可明白？”
蔡京对郭京耳语道：“太上皇最喜欢牛鬼蛇神，你就玄而又玄，肆意发挥好了。”
朱勔对郭京耳语之际，笑道：“太上皇信了，皇上不得不信。”
王黼笑道：“太上皇信道家，你自然知道。皇上信奉佛家，想必你也明白。这从中如何周旋，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你可记住了？”
郭京跪地再拜，眯眼一笑：“记下了，明白了，小的，多谢四位大人抬举。”
童贯仰天长叹：“当年苏东坡引荐高俅给小王驸马，王驸马又引荐高俅到端王那，后来端王做皇上，皇上做了如今的太上皇，高俅一步登天，靠蹴鞠，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可谓平步青云，一跃九重天，成为人上人。”
蔡京叹道：“可惜，高太尉病入膏肓，撒手人寰，不然今日也会前来对你郭京讲他的发迹史了。”顿时摇摇头，神情恍惚。
郭京神情肃穆，也想起高俅，不由感慨万千：“不错，高太尉的故事，小的熟知许多，目下就是我郭京做第二个‘高俅’之时，小的对四位大人的再造之恩，没齿难忘。”
片刻，蔡京、童贯、朱勔、王黼与郭京共坐一桌，举杯痛饮，杯盘狼藉，欢颜笑语，好不快活。离开童贯府后，郭京倍感风光阔气，走在大街小巷也是迈着八字步，威风凛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