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维多利亚湖边的别墅里,蒋耀先和赵凯聊得别提多开心了,看看他俩一晚上喝掉两箱啤酒就清楚了。
当天大亮时,赵凯的妻子林茵走到阳台上,看见不远处老公和蒋耀先醉倒在沙滩上,她急忙往楼下跑。经过一层的厨房见丽丽正忙着做早餐,林茵冲厨房嚷了一嗓子。
“我说你给冲点儿柠檬水先,你老爸和我们那位都喝醉了。”
说着,林茵就朝沙滩那边跑。丽丽心里怨着老爸,她知道自己这位舅妈不是一般的挑剔,对生活要求很高。昨晚一直在听她讲养生知识,她担心老爸会被舅妈教训。可又不敢违抗舅妈的命令,她放下手里刚做了一半的早餐,开始煮柠檬水。
她边剥着柠檬,边想着舅舅赵凯的宏伟计划,他觉得自己有依靠了,村里有希望了。
赵凯把他这些年的积蓄和抵押房产的钱拿出来,打算在坎帕拉买地建工业园。他自己开厂做电子产品,出口美国,这对他来说轻车熟路。工业园中剩余的土地他打算出租给乌干达以及周边的国家,吸引肯尼亚、刚果金和埃塞俄比亚的老板过来经营五金、机械、建材,这样就形成一个规模可观的中国五金城。丽丽没想到数码天才的舅舅还有这么强大的脑洞。
让丽丽震惊的是舅妈林茵,她竟然要在这个未来的工业园里做服装加工。她来之前就知道这里的人几乎是美国等大国二手服装的消费者,不仅失去有了自己传统的服装文化,二手服装还给他们带来安全隐患。
丽丽想起乌索 托斯卡跟她讲过在垃圾山上找鞋子 的经历,他真佩服舅妈,身在发达的美国,对这里了解得不比自己这个“当地人”少。
她希望舅妈的服装加工厂尽快办起来,那样,可以解决不少妇女的就业问题。而且,舅妈说要在每年山羊节上搞时装周,让土着对传统服饰文化回归,她看了舅妈手绘的服装样图,心里对这位美国女人不禁佩服。
“呵呵,不好意思啊,让你见笑了。”是老爸的声音,丽丽从厨房探出头去。
就见舅舅的胳臂搭在舅妈肩上,身子依里歪斜地,舅妈眉头紧蹙,用力支撑着丈夫。老爸蒋耀先看上去还好,起码能自己走回来。
这间湖边的别墅,是当地的一家酒店,价格对当地人来说是天文数字,当然比美国同档次的酒店,价格就很有诱惑力了。蒋耀先之所以要包下这里,实在是对林茵态度的转变很感动,她不仅支持丈夫赵凯放弃美国的事业,到非洲来开创一片新天地,而且她自己也找到了新目标,他们的一双儿女也打算在这边完成中学的学业,这让蒋耀先既意外又兴奋。
蒋耀先躺在酒店的床上,想着赵凯给他讲的他和林茵之间的故事。
赵凯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最后一个分号,落地窗外尔湾的夕阳正把天际线涂成橘红色。智能家居系统自动调节着室内光线,德国进口的恒温酒柜发出细微的嗡嗡声。
赵凯的视线扫过客厅,妻子林茵弯腰整理茶几上的杂物,那动作让他想起十年前在芝加哥的教会医院,那时的她穿一件浆洗得笔挺的护士服,胸前的银质十字架随着她的一举一动不断晃动。她在给刚刚做完阑尾炎手术的自己调整镇痛泵。
“你确定要卖掉公司股份吗?”林茵的话把赵凯的回忆打断了。
她把有机羽衣甘蓝沙拉放进冰箱,保鲜层蓝光照亮她腕上的卡地亚手镯。也许是思绪还在十年前的教会医院,赵凯觉得妻子说话时睫毛颤动的方式和当年数镇痛药片时一模一样。
“中非艾滋病流行,议会整天为矿产开采权打仗。”听上去她对非洲也了解了不少。
赵凯告诉蒋耀先,和他一起拍片后,回到家实在待不下去了,一直在做林茵的工作,但后来一直冷战。正好有一个朋友要到南非工作,赵凯就和他同行到了南非。
在一个原始部落,足有二三十个孩子围在他身边,眼睛都盯着他带来的太阳能充电宝,然后就手舞足蹈起来。赵凯蹲下身,示范给孩子们看,告诉他们怎么用。就听见身后传来木杖杵地的闷响。裹着豹皮的老者用土话说着什么,翻译结结巴巴地转述:他说白人的小月亮(LEd灯)会吃掉星星的魂魄。
雨季到来的时候,赵凯被困在铁丝房里,欣赏“暴雨奏鸣曲”,笔记本电脑因为潮湿反复死机。他给芝加哥大学人类学教授的邮件石沉大海。
倒是林茵的离婚协议书准时出现在邮箱里,附带两个孩子的监护权声明。
“大概是紧张,还有不适应环境,我生了疟疾。”赵凯又开了一听啤酒。
蒋耀先听得津津有味。
直到有一天清晨,赵凯昏昏沉沉中嗅到熟悉的消毒水味道,一睁眼看见林茵正在给输液瓶排气,三个行李箱歪倒在地上。女儿手里抓着芭比娃娃,站在他身边哭。
“圣玛丽医院收到了你寄的血样。”林茵说。
她的听诊器贴上丈夫发烫的胸膛,金属触感让赵凯想起求婚时那枚掉进IcU消毒槽的钻戒。
“显微镜下全是恶性疟疾原出的环状体,就像……”她的声音突然哽咽。
外面传来土着妇女用木臼捣碎药草的声音。
林茵带孩子们一下飞机,炙热的空气扑面而来,简陋的街道、衣衫褴褛的孩子,与美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她没有退缩。在芝加哥的教会医院里,曾经身为护士的她每日都忙碌在病房之间。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悠悠的祈祷声。一次机缘巧合,遇见了后来成为爱人的赵凯。
初见时,赵凯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色难掩眼中的坚毅。在照料他的日子里,两人逐渐熟悉起来,林茵会在忙碌的间隙,坐在赵凯床边陪他聊天,听他讲述那些高科技公司里的趣闻。随着时间推移,我们之间萌生了别样的情愫。
病愈后,赵凯向林茵表白,林茵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婚后,林茵做起了全职太太,将家营造成温馨的港湾。
每天清晨,在阳光洒进卧室时,林茵为赵凯准备营养丰富的早餐。白天,会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让丈夫回到家就能感受到舒适与放松。偶尔,也会去教堂做义工,延续着与医院有关的那份善意。
夜晚,两人会坐在客厅里,分享彼此一天的见闻。赵凯会紧紧握着林茵的手,感谢她为这个家付出。
赵凯和林茵都曾经有各自的梦想,现在孩子大了,至少不用全天候地陪伴了,他们想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了。用赵凯的话说,之前在公司里打工赚的是孩子的奶粉钱,跟兴趣爱好无关。
当他和蒋耀先行走过非洲大陆,挑战过原始森林,他感觉内心的躁动再也压制不住了。他不想每年花几十万带上一家老小到非洲度个假就算了事,他想长期在那片土地上居住、创造,快乐地生活。
开始,林茵觉得他疯了,她甚至回到芝加哥自己曾经工作过的教会医院,和那里的医生、护士聊自己的烦恼。让她没想到的是,她被自己之前的同事说服了,相信只有和相爱的人一起,才可以有热情去创造生活。
乌达尔尽管心里有很多烦心事,但还是把一张笑脸留给远道而来的客人。他还不时提醒丽丽要照顾好客人们,
直到有一次吃饭时,赵凯一边用手抓着马托基一边对乌达尔说:”兄弟,别再把我们当客人啦,不久以后,欢迎你带上村里人来我们的工业园做客。“
乌达尔又做出他的标志性动作,双臂张开,背微驼,两只手掌十岁指分开,使劲弟拍手,就像他最钟爱的山地大猩猩,哇哇地叫着。乌达尔的举动让赵凯愣住了,一团马托基从他手指间落到碟子上,蒋耀先笑着问小舅子。
”孩子她舅舅,你想起什么了?跟我们说说吧。我一直觉得我这女婿应该去学动物学。”
“我的大哥,您知道我为什么下决心来非洲吗?是看了您拍的纪录片《刚果之泪》”赵凯望着一群人投过来疑惑的目光,开始了他的讲述。
当赵凯开着越野车碾压过科卢韦齐龟裂的红土地时,车载导航早已经失去信号。后视镜里,他看见自己高价购置的无人机在树梢间惊动了一群黑猩猩。那些花白胡子的灵长类动物,发出恼怒的尖啸,将价值六万美元的设备当成入侵领地的怪鸟撕成碎片。
“哈哈,他们跟你不熟,如果我跟你一起去,就不一样了,不信你问丽丽。”乌达尔咧开嘴笑着插言。
丽丽瞪了丈夫一眼,嫌他打断了舅舅的讲述。
“我不信,你能听得懂猩猩的叫声是什么意思,还是他们能听得懂你说的话?”岑森很不服气。
“好问题,不是语言,是动作和眼神,”乌达尔说的很肯定,蒋耀先点点头。
天渐渐黑下来了,乌达尔叫人把院子里的彩灯点亮。一个五彩缤纷的小世界呈现在众人面前,孩子们一窝蜂地跑下楼去,边跑边嘻嘻哈哈地笑。乌达尔见尤娜也在孩子们中间,比谁都叫得欢,他微微皱起眉头。
“看来她是好利索了,怎么越来越像个孩子了,没一点儿大人的样子。”乌达尔现在都不知该怎么开口教育这个小妻子。
“她本来就是个孩子嘛。”丽丽趁今天人多,大家都高兴于是说了一句心里话,被问乌达尔狠狠瞪了一眼。但看见丈人正在望着自己,急忙闭了嘴。
一群人都坐到了院子里的草坪上,乌索托斯卡和他的妻子库玛雅带着孩子也一起来了。乌索托斯卡在对丽丽说着感谢的话,因为他已经在用中药大王给他的草药为村里的人治病了,效果很好,但是现在草药供不上,每天来医院求医的人络绎不绝。
“乌索,说什么谢呢,咱们不是一家人吗?我正跟你哥商量呢,想让你带些人去中国,跟中药大王好好学习一下中医,就不知道你方便不方便,大概医院里离不开你吧?”丽丽说这话时眼睛看着库玛雅。
“丽丽姐,那太好了,让他去吧,不会去很长时间吧?我也能盯着,只是------”库玛雅看看丈夫。
乌索托斯卡当然知道妻子的心思。
“嫂子,库玛雅现在也能打针、开一些药,做简单的诊断。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我们一起去?”乌索显得不好意思。库玛雅眼睛里闪着光,她见丈夫说出了自己的心愿,心里很感激。
丽丽看两人感情这么好,心里升起一丝羡慕。
“库玛雅真聪明,好吧,要去你们就一起去,我可以帮你们照顾医院。”丽丽微笑着说。
乌达尔又成了焦点,他把鼓挂在脖子上,站在中间,一群人围在他周围形成一个圆圈。那熟悉的鼓声响起来了,朱蒂伊扎贝拉安静地坐在远处一个折叠椅上,敬佩的目光一直盯着乌达尔。丽丽向她招手,她只是笑了笑,并没起身走过来。
音乐是这场舞会的灵魂,那强烈的鼓点仿佛是大地的心跳,节奏明快而有力。舞者是乌达尔新组建的舞台剧的演出成员,他们身着色彩斑斓的传统服饰,鲜艳的布料随着身体的舞动肆意飞扬。
一位年轻的男子率先登场,他的身体如灵动的猎豹,脚步飞快地旋转、跳跃,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地踩在鼓点上。他的手臂在空中有力地挥舞,仿佛在向天地展示着自己的力量与活力。
旁边的几位女子也不甘示弱,她们扭动着纤细的腰肢,臀部有节奏地摆动,像灵动的蛇一般。她们的眼神中闪烁着热情的光芒,笑容如同非洲炽热的太阳般灿烂。
观看者们围坐在四周,他们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舞者,眼神中满是陶醉与欣赏。老人们轻轻地点着头,随着音乐的节奏晃动着身体,脸上洋溢着岁月沉淀后的满足;
孩子们则兴奋地尖叫着,小脚丫不自觉地跟着节奏跳动。还有一些年轻人,他们被舞者的热情所感染,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时不时地起身加入到舞蹈的队伍中,让这场舞会的氛围愈发热烈。
在非洲温暖的夜色下,这场家庭舞会就像一团燃烧的火焰,释放着无尽的热情与活力,成为了这片土地上最独特的风景。
丽丽觉得,现在只有当乌达尔跳舞时,自己才会对他有特殊的感情,会让她想起在北大,在杰杰迪斯科舞厅,她时常想起那时的乌达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