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佳妮全身一震，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明亮的碧色眼睛直直盯着前方如山岳般挺拔的背影，一头银色的短发顿时被凛风吹得四散飞扬，纤长的耳中瞬间灌满呼啸的风声。
“您，您说什么！？”听力不逊色于魔兽领主的精灵猎手，此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卡奥斯死了。”
瑟丹很有耐心的重复了一次，然后又以一成不变的声音说：“他死在了梅塔特隆设下的那座法阵旁。”
“怎么会呢？我特意嘱咐过他不要靠近法阵！也不能去触碰那把刀！是他没有听我的劝告？还是说杀他的另有其人？”
阿佳妮脸色变幻不定，此刻她已无心考虑交易泄密的后果，与卡奥斯突然死亡产生的连锁反应相比，一桩见不得光的交易泄密根本不值得一提。
接受了生命树本源力量洗礼的森林之子是每个精灵部落最重要的核心成员，他们在相当程度上决定了整个部落的未来。与之地位相衬的是，他们的陨落会震动整个长老会，为此不惜发动一场针对加害者的报复战争。
尤其是卡奥斯出身不凡，家族实力雄厚，名下指挥着八支精锐狩猎队，父亲尼瑞斯更是长老会中仅次于大长老和月神祭司的巨头，而另一方看起来虽然势单力薄，但梅塔特隆给阿佳妮的压力远比尼瑞斯要沉重。
一旦两者间爆发冲突，无论谁胜谁负，暗月精灵的伤亡都小不了，其中很多人可能还是阿佳妮的战友，而事后对于引发血腥冲突的间接人的处罚，长老会也绝不会宽容。
一想到自己糟糕的处境，那些行将因冲突而殒命的朋友，以及可能面临的刑罚，阿佳妮的脸色煞白了一片，身体也在逐渐膨胀的担忧和恐惧中开始颤抖起来。
“阿佳妮，卡奥斯是在和你做了一桩交易后，才去的白崖那边对吧？”
阿佳妮呼吸骤然停滞，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呼出一口气，平静地说：“是的。他是在和我完成交易后，被我带去了那里。”
“我相信你不会加害卡奥斯，但他的死你难辞其咎，尼瑞斯的怒火你承受不了，也不能承受。”
说着，瑟丹缓缓转过身，看着眼前强作镇定的精灵猎手，又想起了她浑身浴血的倔强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怜爱，缓缓地说：“所以你要尽量撇清自己的嫌疑，把责任推到能够承担的人身上去！”
阿佳妮怔了一会儿，迟疑地问：“您的意思是？”
“指认梅塔特隆杀害了卡奥斯！”
……
在翡翠森林西北面的边缘，有一段极为陡峭的海岸线，因其整体高于海平面近百米且岩壁呈现古朴的苍白色，被原生土着食人魔命名为白崖，暗月精灵取代食人魔成为翡翠森林的统治者后，也沿用了这个名字。
往昔岁月里，因白崖崖顶绿草如茵，景色宜人，很多暗月精灵都喜欢在闲暇时间里前往白崖观海。
其中也包括了长老会中最年长的瑞斯，自暗月部落登陆蓝水海湾的两百多年的生命里，他每年的某个时刻都会去一次白崖，除了眺望那注定无法回归的故土，更多的是缅怀那些为了暗月精灵生存而身陨的故人。
或许是因为所承载的情感太过沉重，即使白崖景色极佳，瑞斯也只会在固定的时间造访一次，又很快离开，两百多年以来从无例外。
而此时此刻，瑞斯破天荒的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白崖，与尼瑞斯等八位长老凝立空中，远远观望那方秀美如昔的碧色草地，却不敢像过去一样降临到上面，甚至连稍稍靠近些许距离都极为慎重。
因为那方绿茵草地空间中，游荡着密密麻麻数以千计的黑色游丝，仿佛一张深渊蛛魔编织的死亡蛛网笼罩在整个白崖上空。
面对能够轻易切割史诗级坚固武器的空间裂隙，别说是大魔导师和天位圣域了，就算是传奇强者不慎重对待，也会被切成碎片！
“大师你看出来了吗？”
尼瑞斯看着神色凝重的瑞斯，沉声说：“梅塔特隆设下的是一个超远程群体传送法阵，他说是为了帮助我们打赢这场战争，但其目的未必如他说的那样光明正大，否则他不会杀了卡奥斯。”
瑞斯看了眼堆在草地边缘无人收拾的肉片，又看了看插在空无一物的草地中央的长刀，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说：“尼瑞斯长老，我知道你现在非常愤怒，但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我们不能认定是梅塔特隆殿下杀害了卡奥斯。”
“您可知道梅塔特隆的来历？”
瑞斯摇了摇头，说：“梅琳娜并没有向我透露过。”
“半年前，不列颠中部的奔宁山脉中传闻出现了一头重伤的红龙，因此引发了大量魔兽逃离领地，冲击两大王国边境的领地。您是知道的，那段时间里不少原本栖息在奔宁山脉的飞禽魔兽，迁移到了翡翠森林。”
“我原本以为这件事只是巧合，但在数天前，奔宁山脉深处爆发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强烈的战斗波动甚至引发了一波又一波兽潮。事后据传那场战斗是两大王国派去搜寻红龙的强者偶遇导致的。”
和人类势力在撒门岛安插眼线一样，暗月部落也在深红王国内部安插有眼线，其中不乏有高等级的贵族，所以瑞斯和其他长老并没有怀疑尼瑞斯所说信息的真实性。
原本长老会成员就知道梅塔特隆是梅琳从不列颠请来的龙王，现在结合尼瑞斯所补充的信息，梅塔特隆的身份几乎可以确定。
他就是那头重伤的红龙！
“为了躲避两大王国的猎杀，梅塔特隆蛊惑了离家出走的梅琳，让她带着他逃到了撒门岛，又在适时的时候释放探视之眼，以龙王之威吓退了绿森之山上的精灵联军，获取了大长老和梅琳娜的信任！”
“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命运给予的礼物，背后都暗自标注了价格！梅塔特隆刻意对我们展示的善意，又会预示着我们将付出什么代价呢？”
尼瑞斯看了看深深皱眉的精灵长者，又看了看其他陷入沉思的长老，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的光，继续说：“诸位，红龙都是什么样的秉性，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它们贪得无厌！嗜血成性！毫无信誉可言！为了获取疗伤的资源，它们什么承诺都能慷慨许下！什么恶行也都乐意为之！”
说着，尼瑞斯指着草地上的召唤法阵，沉声问道：“诸位猜猜，梅塔特隆设下的这座法阵招来的究竟是与我们并肩作战的盟友？还是准备将我们吞噬殆尽的敌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