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还煨着一盅广式小甜汤，也是伊森爱喝的。
吃过饭，伊森说要出门放烟花。
外面好冷，两个人裹成了大型粽子，在喧嚣的新年夜里，内心安静地共享满天火树银花。
伊森蓝灰色的眼睛里也映射出一片绚烂，他说：“沈奕，你一定要和我结婚，不然我不会幸福的。”
“可以结婚吗？”沈奕轻声反问。
“只要你想。”伊森看着他，“我说到做到。”
和之前所有的事一样，说到做到。
沈奕在他嘴上贴了枚吻：“想和你结婚。”
话落，一束单薄的烟花在天空炸开。
这枚吻就像烟花落在皮肤上，灼烧进心里。
伊森记得很清楚，新年夜这天沈奕答应要和自己结婚。
———
伊森走后的第六天。
咖啡馆，四下安静，应该是提前清过场还是怎么样，总之只剩下两个人。
赫金把那份订婚请帖推到沈奕面前，笑着：“请帖上面有网址，你查一下就知道我没在骗你，伊森订婚了。”
女方生于意大利最古老的贵族，顶级豪门，家族经营银行超过三个世纪。
沈奕并没有多留意，而是将目光放在眼前这个自称是伊森姐夫的人身上。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告知，沈奕说：“好的。”
赫金心底划过诧异，但面色依旧虚伪，笑着询问：“没其他想说的吗？”
“没有。”沈奕其实想说，你的中文发音真的很差。
他心底里很相信伊森，就算想要了解事情的真实程度，沈奕也只想从伊森那里听到。
“是吗？”赫金挑眉，一脸可惜：“跟伊森订婚的这位女士，已经怀孕了。”
沈奕没说话，不知道为何脑海中又闪现出那一沓照片。
赫金对沈奕这种反应非常满意，努力保持平静但实际漏洞百出，已经叫人瞧见了他心底的难过。
这种反应才正常，因为真正的爱一定会带着胡思乱想、敏感多疑。
按照家里的安排，伊森早晚是要进政界的。
赫金无意中得知下半年伊森将会提前修满学分点拿到学位证，由他父亲的引荐正式开始跻身市政厅，按照规划平步青云。
而这样的机会，赫金从未在这个家族中得到过，哪怕是一丝一毫。
今年是他成为内政部部长女婿的第三年。
什么都没捞到，反倒是两家家族利益突进，他自始至终是颗棋子。
索尔也是棋子，但赫金知道，棋子和棋子之间亦有很大区别。
索尔再怎么说也是内政部部长的亲生女儿，母亲是皇室贵族，她有自己的事业，还有父母给的人脉资源，在生意场上吃尽头衔的红利。
而自己这颗棋子，才是真真正正家族联姻的旧产物。几年前还是少将，退役后空有文职身份，内底一无所获。
赫金也曾经讨好过伊森的父亲，想让对方从指缝里露出点资源，未果。
但如果伊森彻底被感情牵绊住，那整个家族就只剩下赫金一个可塑之才了。
总有人会看到自己，赫金心想。
赫金：“我记得没错的话，明天就是伊森回国和你见面的日子，但他应该会爽约，你不信等着瞧。”
咖啡馆里的气味让沈奕心口有种褪不去的紧迫感，但他神色还算冷静。
本想说些什么，可发现赫金的目光不知何时已经放在他身后，沈奕下意识回头看。
女人穿黑色收腰风衣裙，深棕色波浪长发，身后跟了位保镖。
她虽然踩着高跟鞋，但目测身高起码有一米八。脚步虽轻却极有分量，裙角纹丝不动，浑身散着盛气凌人的美。
沈奕认得她，伊森的姐姐，索尔。
伊森给自己看过照片，很显然她本人比照片更美丽冷漠。
赫金似乎是没想到她会出现在此处，眼看着索尔一步步地站到自己跟前。
他尽力扯出笑：“你……”
话没说完，索尔一巴掌甩到他右脸上，用足了力。
赫金还没有反应过来，左脸又狠狠接了一巴掌，他坐在那完全不敢还手。
眼前的情形叫沈奕都有些发愣。
索尔居高临下睨着赫金，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赫金：“我只是帮伊森解决困境而已。”
啪——
索尔又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赫金的右脸显而易见肿起来。
他咬着牙不敢动手，但声音提高一分：“你希望伊森被别人绊住脚步吗？”
“你算什么东西，替我弟弟做决定。”索尔的语气和表情自始至终很平静，半分不曾失态。
但赫金觉得她一字一句逼迫人心，自己只能选择闭嘴。
“滚。”索尔收回目光。
赫金走后，旁边的保镖把他坐过的椅子换掉，索尔才落座。
她的目光在沈奕脸上停留两秒，然后下滑至桌面的请帖，并没有多自我介绍，而是直接问：
“刚刚那个人有和你说什么吗？”
沈奕简单把谈话内容复述一遍，而后看着请帖上那个熟悉的名字。
伊森·罗德里格斯。
当初伊森和他解释自己名字，说伊森二字的寓意是坚定。
还说，伊森爱上沈奕就是坚定爱上沈奕的意思。
对于赫金的话，索尔并不感到意外，只是说女方并没有怀孕，伊森不会做那种事。
订婚的话题只字未提。
索尔对沈奕的态度很礼貌，但也止步于礼貌，她说：“我不插手你们的事情，是因为我没有能力改变什么。”
毕竟她连自己的婚姻都无权做主。
沈奕之前听伊森提起过他姐姐的的事情。
索尔曾经有个交往很多年的男友，心衰严重，在她结婚那年去世了。
大概天意弄人，偏偏就是索尔婚礼当天去世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伊森说印象里姐姐并不是个自轻自贱的人，但那件事过后第二天她就割腕了，虽然抢救回来，却跟死过一次并无区别。
索尔深知顶级豪门的婚姻只能在顶级的圈子里消化，独善其身都很难，成全这两个字在她父母的眼里无异于是玩笑话。
沈奕问：“会对伊森有影响吗？”
索尔没必要骗他：“其实我父母还在等时机，也在确认伊森对你的态度。”
“他今年五月份将会提前拿到学位证，到那时无论伊森自己是怎样的规划，你绝对会成为我父母掌控他的一颗棋子。”
沈奕喉咙一阵翻滚，似有话在缠绕，却难言出口。
索尔冷静道：“并不是在暗示你和他提分手，相反我很希望伊森能幸福。”
“他幸福是因为能跟你在一起，不幸福也会是因为跟你在一起。”
“同样，如果你被卷进来也是如此矛盾。”索尔看着他，“我记得你还有位母亲。”
新年过去不到十天，路边还飞散着烟花硝磺的气息，余味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