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穆罕默德叫破身份之后,我倒是没有什么慌乱的感觉,毕竟我一开始就没想伪装,是索菲娅坚持让我用刘祈的身份。
想到索菲娅,我稍稍犹豫了半秒,还是决定再挣扎一下:“穆罕默德先生,我只是暂用了他的身体,实际上……”
“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但你们完全不必担心。”
穆罕默德打断我,似乎是因为话题改变,脸上那种凝重的威严也淡了不少:“我知道刘先生暂用你的身体这件事,但你的眼神还是和从前一模一样。”
“从前……”
我咀嚼着这两个字,一种久违的激动,不受控制的慢慢翻涌起来:“你认识我?”
“我们都认识你。”
穆罕默德说着、先引向那位剃着板寸的中年女性:“安娜·科尔涅娃,曾任俄罗斯国防部副部长、现任联合政府安全理事部副部长——”
接着停顿的间隙,穆罕默德又将手引向第三位中年人:“格雷塔·葛吉尔,曾任联合国环境规划署主任,现任文明延续委员会副主席——我们都认识你。”
“……”
我看着安娜和格雷塔没说话。
他们似乎听不懂中文,始终站在那边一言不发,只是在穆罕默德看向他们的时候、出于礼貌朝我笑了一下——不过那些都不重要。
安娜·科尔涅娃,大约35-40岁,从浅金色的板寸发型、到凌厉的几乎看不出女性特征的五官,应该是来自北极圈附近的楚科奇人、或者至少是东部的布里亚特人。
格雷塔·葛吉尔的年纪应该和安娜差不多,但可能是没适应这一路的“舟车劳顿”,所以脸色非常难看,浮肿的眼袋泛着青灰,所以看起来好像更年长一点。
但是这些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穆罕默德说他们三个都认识我,可是我仔细盯着他们三个的脸、足足看了近一分钟,却没找到哪怕一丝的熟悉。
“如果他在就好了……”
我忽然想起“宇宙之旅”的怪梦中、那个站在红巨星表面的男人。
先前发现的种种迹象,让我觉得那个男人就是我的部分记忆,只是被做了极深的封锁,才只能在濒死状态的“走马灯”里回忆起来。
所以如果“那个男人”在这,我就能同时验证两件事情——“那个男人”是不是我缺失的记忆;穆罕默德等人是不是真的认识我。
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毕竟就算我猜中了,“那个男人”也只是记忆而已。
“证明一下吧。”
我吸了口气看向穆罕默德:“你说你们认识我,那就应该能说出我的名字吧?”
这是一个我追寻了很久、甚至可以说一直在追寻的问题,不过我此刻问出来的时候,却不再像从前那么迫切。
从肖海和庄湘,到王强、刘祈、索菲娅、甚至是秦玉林。
无论是以前认识我的、还是以前可能认识我的,几乎都被我问了一遍,但我从前把“保密工作”做的太好了,所以始终没有得到答案。
直觉告诉我,这次大概也是同样的情况——但这次我的直觉好像错了。
“你的名字啊……”
穆罕默德下意识挺直身体,眉尾上扬的同时抿低嘴角,灰绿色的瞳孔也贴着下眼睑滑动起来。
这些细微的表情,让我几乎沉寂的心情忽然一颤,因为它们代表的不是回忆、不是思考,而是权衡。
穆罕默德知道我的名字,但他在权衡要不要告诉我!
“你……”
“别急。”
穆罕默德摆手示意我先坐好,随后转身看向安娜:“please show them out。”
“copy that。”
安娜冷硬的答应一声,随后转向索菲娅、还有另一个没来得及介绍的中年人,做了个和声音一样冷硬的“请”的手势。
那个中年人怔了一下看向索菲娅,而索菲娅已经朝我看了过来,可还没等她说什么,安娜就一手一个的拉住两人、几乎可以算是粗暴的送出了门。
“这是必要的,请理解。”
穆罕默德在我开口之前正色说道:“你的名字,涉及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所以我们抹除了所有的痕迹,全世界还记得你名字的人,只有十一个。”
“……啊?”
我突然觉得脑子有点不太够用,也不知道是因为穆罕默德知道我的名字,还是因为全世界只有十一个人知道我的名字。
但穆罕默德似乎知道我会是这个反应,几乎话音刚落,就轻轻按着我的肩膀、示意我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睛,放空大脑,把注意力集中在我的声音上……”
我听着穆罕默德低沉的声音,心里忽然泛起一阵警惕:“你是准备催眠我吗?”
“催眠可以帮你调整状态,但很遗憾,我并未掌握这项技术。”
穆罕默德又露出那种长辈似的慈祥笑容,应该是想表明自己没有恶意:“让你放空大脑、不要思考,只是不想你因为走神,而错过了某些重要内容。”
“你还知道我会走神?”
我一时有些惊讶,说完才发现自己问了句废话:“我的意思是,我的‘走神’和那件非常重要的事有关系吗?”
“我不知道。”
穆罕默德的脸上闪过一抹遗憾:“我们的级别还不够,所以即便知道你的名字,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却不清楚那些行为的真正含义。”
“级别不够。”
我迅速抓到重点:“你是联合政府的副秘书长,比你级别更高的人,应该不多吧?”
“只有一位。”
“总秘书长?”
“正式的职位称呼是执行秘书长。”
“……”
我闭上眼睛没再说话,因为这个情况太诡异了,甚至比索菲娅让我冒充刘祈还要诡异。
我的名字、或者说我的“身份”,涉及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而这件事情的真相,全世界只有一个人知道。
可是至少在目前看来,我唯一的成就只有“观察者计划”。
但我只是提案人,不是负责人,甚至就连“观察者计划”本身,也几乎处于一种无人在意的散养状态。
“全世界只有一人知情”这个基调,对我来说太高了,甚至让我一度……不,不只是一度,从得知这个情况直到现在,我都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个高度。
或者说……作为“人类个体”的我,配不上这个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