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酸胀顷刻间在心口分裂开，苏沅倏然不再担心被他发现，那种煎熬感被强烈涌入的钝痛感压迫，直至彻底覆盖。
她嘴角抽搐着，屏气凝神，“你不都知道了，还说什么？”
“苏沅。”谢予淮的手从她手臂间滑过，指腹按着她的右肩，隐忍的熊火迸射，字字珠玑，“给我说实话有这么难吗？”
“说什么？”苏沅清冷的脸上勾出僵硬的弧度，“有什么好说的？难道我一遇事就要上赶着求别人帮忙吗？”
谢予淮眸光如墨，里面晕染出火苗，“难道你苏沅能解决？”
她确实解决不了。
局势让她低头，命运让她低头，原生家庭让她低头，她究竟还要低头到什么时候。
长期压抑在心底的闷疯狂席卷而来，她的心里有团烈火在喷发。
“谢予淮，我们这样的人，生来就活该让你们踩在脚下欺负吗？”
谢予淮轻蹙眉头，语中含着嘲讽，“这不是你亲自选的路吗？”
他冷嘲道：“怎么？你当年选择的时候没想过结局吗？”
苏沅的情绪彻底崩溃，她突然抬起双手扯掉谢予淮按在她右肩的手，用尽力气甩掉，而后光着脚下床。
只是刚走两步，谢予淮禁锢住她的腰。
苏沅几近疯癫地捶打他的胸膛，脖子，大声咆哮怒吼，“你给我松手，你放开我。”
“回你的京北。”
“我不想看见你。”
“你给我走。”
谢予淮忧心她的手，强行把她按压在床上，双手扣住她乱动的双臂，神色紧绷：“苏沅，你冷静点。”
苏沅的眼神晦涩，脸上充满绝望，“你放手。”
她依然不顾疼痛地反抗。
只是抬起脚，谢予淮随后压住，被按住的双手使不上力气，动不了。
比起手上的疼，她的心里太痛苦了。
积聚的泪决堤，顺着眼角砸落。
苏沅麻木地躺在那，看着面前的谢予淮，心如刀割。
刺眼的红触目惊心，散发着腥气。
谢予淮闷燥的心脏被尖锐的匕首狠狠戳了下，“委屈，为什么不告诉我？”
苏沅杏眸裹着潮湿，嗓音浅淡，“谢予淮，我不能永远指望着别人来帮我。”
他握着她手腕的指腹重重颤了几许，抵在心尖的潮湿变得浓重，变得浑浊。
谢予淮把人抱起来，臂膀收拢，掌心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紧紧拥住颤抖的人。
他的喉结下滚，阖眸敛去低潮，“所以，你妥协了？”
苏沅没回答，她缓慢地闭上眼眸，任由满眶的泪水滴落。
等她的情绪稳定些，谢予淮放缓语气，轻声说：“再生气都不能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他的指腹摩挲着苏沅的手腕，音色沙哑，“让别人生气动怒才是你的本事，哪有伤害自儿的道理。”
苏沅点点头，“我记住了。”
谢予淮把她抱到床上，取出两张湿巾擦掉她脸上的泪痕，“能忍吗？”
苏沅唇角微动，“没多疼。”
医生是二十分钟后到的。
包扎好后，女医生拧紧眉关，交待注意事项。
谢予淮一一记下。
苏沅耳边嗡嗡作响，没听进几个字。
以谢予淮的做事手段大抵不会放过顾莹莹，否则顾州知哪用得着大早上打这么一通电话。
生出的悲戚萦绕于心，最后的最后，她还是要靠谢予淮。
苏沅受够了这种没法处理的棘手。
可能情绪起伏过大，她破天荒的睡着了。
谢予淮找白苏了解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后，在门边站了许久，终是没推开门。
苏沅十一点多醒来的。
她瞥了眼门口，而后看向白苏，心有余悸地问：“他呢？”
“汪导来了，要给谢董赔罪。”白苏略略沉吟，“顾莹莹息影一年，她的角色由许质来补拍，估计这两天她工作室会找好合适的理由发布这一消息。”
苏沅的面上没有太大的波动。
白苏交给苏沅一张银行卡，“这里面是一百万，九点多顾州知的秘书亲自送来的。”
苏沅转眸，透过未拉实的窗帘递向灰沉沉的天空，“苏苏，你帮我看看临海的房子，用这钱付个首付。”
白苏知道苏沅特别喜欢大海，做出这个决定，她并不惊讶，“市区还是县城？”
“小镇吧，靠海。”
“沅沅，小镇没有什么投资价值，你要不要考虑市区的？”白苏思索着靠海的城市，“沿海城市离······”
苏沅打断她，肯定道：“小镇。”
“行，那咱们就在小镇买。”白苏估算房价，“如果在小镇，这个数能买到不错的房子呢。”
“嗯。”
“沅沅，你是想电影杀青过去住吗？”
苏沅从窗外收回视线，淡淡一笑，“应该吧。”
“到时候，我和你一块去。”
“好。”
汪导来之前已经和顾州知通过电话，来这既是替自己也是替整个剧组道歉的，他将知道的情况全盘托出，参与此事的小李已被警方控制。
要不是考虑到苏沅的戏份还没拍完，她还要在剧组待一段时间，监督不力的李副导怕是早滚蛋了。
谢予淮讲完该讲的，起身。
汪导揩掉额头的汗，“谢董，那我先回去了。”
谢予淮转身，迈开步子。
汪导望着谢予淮离开的背影，暗自松了口气。
卧房的门没关，谢予淮不知道苏沅醒了，他下意识放低动作。
他的目光定格在阳台。
苏沅披着件黑色的大衣，坐在阳台的摇椅上，阵阵冷风吹起她的黑发，黑色的衣摆在风口落寞地摇曳着。
站在屋内的他能清晰的感受到逼近的冷气，而坐在外面的苏沅一动未动。
谢予淮嗓子口涌入沙砾，尖刺的疼侵入心脏。现在的苏沅和六年前的苏沅完全不一样，她时常会同他开玩笑，时常会和他拌嘴，仿若还是六年前的她。
可是不是。
谢予淮提步，停在她身边。
苏沅没有抬头，目视前方。
谢予淮的心猛然疼了下，他问：“看什么呢？”
“今天天气好差。”
谢予淮坐在她旁边，长臂揽住她纤薄的肩，柔声说：“明儿天气好，带你出去走走。”
苏沅脑袋倾斜，倚靠着他宽阔的肩膀，沉静的心绪实际上在他的脚步声响起的一瞬便乱了。
她闭上眼，呼吸着他的呼吸，“好啊。”
谢予淮的眼睫颤栗，沉沉地睨着她的双手，“苏沅，你疼吗？”
苏沅想说不疼。
那是假的。
她疼。
朔风如刀子从脸庞擦过，苏沅随心道：“当然疼。”
谢予淮呼吸一滞，温和的声线溢出恳求，“以后有事第一时间告诉我。”
苏沅不愿与他争论，“好，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