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深藏山间的人口拐卖村在几十年前被一锅端后,如今似乎成了被抽干气血的躯壳。
曾经垂挂在屋檐下的红绸灯笼经过岁月的摧残,化作碎布条缠绕在歪斜的电线杆上。
池榄牵着商佑到村中最显眼的大树下,然后开始阿巴阿巴。
“阿佑你看,季叔叔曾跟我说过,每个村里都会有一棵镇村之树,而且村民一般不知道它是哪位祖先栽培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存在的。”
商佑微微颔首,他有听说过这种事。
不过他还有另一个想法,于是说:“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它的存在,周边才有人安家落户,而后渐渐形成村落。”
“我们阿佑真聪明。”池榄不吝夸赞,顺便拉扯一把。
“我也是这么告诉季叔叔的,我们真般配。”
商佑淡淡瞥了男人一眼。
无话可说。
池榄见好就收,余光瞄见树下土缝中似乎有东西。
他想去捡,又不想松开商佑的手。
这时商佑也发现了。
于是池榄开心的示意一起蹲下查看。
原来是几十年前法院张贴的判决公示,霉斑覆盖在黑色字体上,文字已没了往日的清晰,它像被淡忘的罪证,躺在那里无人问津。
商佑对它没多大兴趣。他站起身问:“接下来该去哪?”
池榄想起之前去许家村的经验,于是说:“我想去他们村的宣传栏看看。”
不知道具体位置,两个人决定开个挂。
用白欣欣给的道具闪现到深岭村宣传栏前,池榄发现和他在许家村见到的不一样。
不是在村委会附近也不是在村中心,而是在山道上。
虽然字体褪成灰白,两个人还是能从仅剩不多能看清的文字中认出这是法治宣传栏。
风拂过塑料布,露出底下层层叠叠的寻人启事。
两个人随意翻看几页,没有先进的激光彩印,老旧泛黑黄的人像只能隐约看出失踪儿童的轮廓。
“有线索?”
“没。”
池榄重新使用道具勘测,发现村里是没有宣传栏的。
他想了想,又重新定位将两个人传送到祠堂。
商佑提醒道:“这样频繁使用道具,会不会被检测异常?”
“没关系。”池榄无所畏惧:“商志荣那帮老家伙折腾那么久小世界都没崩,问题不大。”
而且白欣欣敢给他们位面局的东西,就说明她也是有请示过的,他们是过了明路。
“有动静。”
池榄和商佑同时察觉,两个人默契的迅速退到墙后。
池榄探出半个脑袋观察,发现祠堂里有个佝偻的身影。
怎的有些眼熟?
没等他仔细端详,便被身边人拉回去。
商佑示意他看向不远处。
一个少年正手捧一大篮纸钱银宝朝祠堂而来。
“怎么会有人来祭祖?”商佑不解:“我们明明用白小姐给的东西探查过,整个村应该是没人在才对。”
难道挂也有bug?
池榄若有所思。
这一老一少衣着打扮看起来不像是原住民。
这两个人要么是刚来,要么是对这里极其熟悉。
他们或许不在村里住,但有其他地方可以落脚。
“嗯...”
商佑身子突然歪了一下,吓得池榄赶紧扶住人。
“怎么了阿佑?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就是想起一件事。”商佑揉了揉太阳穴道:“你之前跟我说过,被拐到这个村里的小孩有些是自愿的。”
他没细说当时池榄的原话,想看看对方有没有记忆。
池榄这才恍然:“怪不得刚刚觉得里面的老人很眼熟。”
之前查到“土豆”的存在,是因为有一个自愿跟人贩子走的人透露的,资料显示这个人比商荣大几岁。
池榄掏出手机调出图片。
“就是他了。”
这人七岁跟着人贩子到深岭村被改名为福来,原名叫冯瑞贤。
原生家庭的原因,冯瑞贤只能在养父母身边得到温暖。
“果然还是有感情的,他应该是带后代来祭拜曾经的养父母。”
毕竟那位少年的眉眼和这位冯瑞贤极为相似。
池榄灵机一动,他凑到商佑耳边说了几句话。
商佑想了想,点点头。
两个人朝正在火炉前祭元宝的祖孙走去。
四人眼神交汇。
冯瑞贤怔愣:“你们是?”
“您好,我听我父亲说过我爷爷曾经在这里生活过,老人家去世前总念叨来这里看看。”商佑脸不红心不跳编道:“正好我最近出差的地方离这里不算远,所以过来看看。”
池榄内心赞许,他的阿佑真的是太棒了。
这是刚刚他提的方案,他想做个小测试。
冯瑞贤闻言稀奇的看向商佑和池榄,他没想到除了他,还有人会惦念这里的人。
莫非是...
“你们祖籍是?”
“不是这里的。”商佑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他说:“我父亲说曾经爷爷和家里人走散过,差点沦为孤儿,是村里的好心人收留了他。”
冯瑞贤瞬间了然。
原来是和他一样的人。
旁边站着的少年听到这话,低声嘟囔道:“哪家好人家会把人收留到深山里。”
他的声音极小,其他三人都没听见。
冯瑞贤又问:“你爷爷是什么时候在这里生活的?”
“具体时间我不太清楚。”商佑说:“父亲说爷爷很小的时候就在这里了,后面被家里人接回去时也还没成年。”
高级的谎言,永远掺杂着真话。
一听就让人信服。
池榄再次为他的阿佑疯狂点赞。
商佑又补充道:“如果我爷爷还在世的话,今年该是过了七十大寿。”
冯瑞贤闻言,眼底惊喜之色闪过。
他心里默默推算时间线,发现竟和他生活在这里的时间是一样的。
要说这里有人没成年能被原来的家里人接走,不就是当年那突如其来的变故吗...
深岭村不大,小时候这里的小孩子们不管成不成年都是会没事到村中心空地上一起玩的。
因为村里没有任何学校和教育机构,连幼儿园都没有。
但是会有叔公教他们认字算数,大小孩子们是一起学的。
要是眼前年轻人的爷爷和他同个时间段在这里生活,那他肯定是会有印象的,毕竟当时大家天天在一起。
或许还可能是和他玩的要好的故人之子。
那场变故来的太快,他们这些外地来的小伙伴都没有好好告别过,也从不曾再遇见过。
他有时真的很怀念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
收回思绪,冯瑞贤忙问商佑:“孩子,你爷爷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