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新兵呼出的气在冷冽的风中化作雾气，随后又被融化成捉摸不透的东西。他在大口的呼吸。
眼前的怪物，它的身体已经被爆裂弩弹击碎，但它的眼珠还在滚动，胡乱地扫视着一切可以被看到的东西。它的头上长了好几只眼珠。没有眼皮，只有眼珠
它的獠牙间还塞着些许肉末，还未来得及咽下的腔里甚至还有一截手臂。它剩下的几条腿（新兵不确定是不是该叫腿）不断地抽动着，像是抽搐了，也像是准备再一次扑上来
“咿呀——咿呀——”那畜生趴在地上，张嘴吐出宛若婴孩般的嘶叫声，这声音向新兵证明，它还活着
“啊！”新兵赶忙抬起手中紧握的弩，朝着它清空了自己填在弩里的所有弹药。经由法术线圈加速的弩箭划破湿冷的空气，精准地射进怪物的腔里，连带着那一截手臂钉在一起
“咿——呀——”怪物又嘶叫一声，肢体不再动弹，血红色的眼珠也彻底失去活性，不再乱滚。它大概是死了。
“呼……别愣着了小子，快……过来帮忙！那个畜生不可能再活过来了！”老兵坐在地上，大声叫着还在发愣的新兵，用团成一个球的绷带塞着着断臂的伤口，弩中的弹药已经被清空，它们全部被宣泄已经没有生息的血肉怪物身上，“帮我找……绷带！哈……哈，狗日的！”
“好……好！”新兵反应过来，越过年长士兵的残破遗体，跑进被撕咬的破败不堪的帐篷里胡乱地将医疗包拿出来，“呃，要先把……”
新兵回忆着训练时教官教授的急救知识，颤抖着伸手拿出一卷绷带
“这么磨叽！帮我塞着！”老兵抓过新兵的手，让他帮自己捂着手臂的断口，另一只尚在的手探进他拿过来的医疗包，把里面的酒精抓出来，咬开盖子直接淋了上去，“嘶……草！”
老兵边骂边淋，直到把半瓶酒精都倒完后，他才停下来，示意新兵继续他磨磨唧唧的动作
“好了……”新兵不敢看那伤口，抓紧将伤口包扎完后就赶忙起身，“这样……可以撑一会。你需要回后面……”
“现在没死就行了！”老兵直接打断新兵不切实际的妄想，站起身看了看这个营地还剩下的士兵，“……都还好吧？”
其他士兵都点头，手中拿着弩、刀或盾，他们的眼神都不自觉地看向倒在火篝边的血肉怪物，它刚才吃下了他们的一个战友，死前咬下老兵的一只手臂
“啧，这是什么怪物？”纵使是见多识广的老兵都看不出这头怪物到底是个什么玩意，“这片狗日的大地上真的会有这种东西吗？”
“恐怕是某种法术造物。”先锋队的随军术士站出来说道，指指血肉怪物不合理的外形，“我听说，那些魔族佬们会用些……巫术。”
巫术
不管这个词到底是出自哪个人的恶意，还是来自大众的歧视，它都可以证明，这个法术绝对很超乎认知甚至道德
而眼前的怪物的确就像是那些巫怪们创造出来的，只要出现在这片大地上就是亵渎所有生物的存在
“这些*维多利亚粗口*魔族佬。”老兵骂了一句，“去，报告给指挥部，让他们……”
“指挥部发来通讯了。”通讯兵紧接着说道，“让所有先锋队小心一种长着多只眼睛的萨卡兹造物，生命力顽强，有指挥者。在附近还徘徊着更加强大的个体。它们在狩猎。”
毫无疑问，这就是萨卡兹的手笔，对付他们制造出来的怪物
“这些杂种！”老兵大声骂道，拎起自己的武器准备做些什么，或者先把自己的晚饭吃了，“你在做什么？”
他的眼睛瞟到自站起身就没有动过一下的新兵，他的眼珠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绿色，泛着一种老兵很陌生的情绪
“……没事。”新兵嗫嚅着，抱着自己的弩回头，看看黑夜的荒原，似乎在那薄薄的雾中，还有着其他畸形怪物的游荡，“我在想它们会叫什么名字？”
“管他呢……这些怪物需要什么名字。”老兵无所谓，一挥手不去思考新兵不对劲的一瞬，准备琢磨一下这只怪物的缺点
“厄密托斯。”他听到新兵这么喃喃低语道，“我想它应该叫做厄密托斯。”
————
“……”绿色的菲林站在一只怪物的尸骸前，相比于前线先锋队击杀的完整，这一只就有些太过于破损了，全身几乎没有一处不是破损的
火焰的灼伤，高热激光的切割，法术的攻击都在上面留下痕迹
但它的体型却比先锋队遇上的那只要庞大许多，头颅上也并未长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眼珠，取而代之的是白色的头骨和褐色的鹿角。但相较于纯血温迪戈，它的体型又太大了些，几乎可以和蒸汽骑士拼上一拼
“这些是高卢光荣的士兵，莱塔尼亚的术士和那些蒸汽骑士带回来的，行动的具体报告已经呈到您桌子上了。凯尔希阁下，您可以看出什么来么？”站在名为凯尔希的元帅身旁的高卢高级军官问道，眼睛在那具过分庞大的尸骸上游转，“真是大啊……据说它硬扛了一发我们的炮火。”
高卢军官的感叹不无道理，在高卢征战的这么多年来，鲜少有人可以扛下高卢引以为傲的炮火，他们的炮火足以撕扯乌萨斯的军阵，也足以折断莱塔尼亚的高塔
而现在，却被眼前这非人怪物挡下
“……混合温迪戈血统的巫术造物，是萨卡兹的手笔。”凯尔希沉声说道，“没有带回其他样本吗？”
“只有这个了，它是被那个指挥者吩咐留下殿后的。”高级军官摇头，“这些怪物有成体系的行动，目标都是袭击活跃在前线的先锋小队，它们的实力不算多么的强……但很麻烦。这些怪物给我们的士兵造成很大的恐惧。”
“有应对方法吗？”凯尔希问道，伸手拨弄着这只温迪戈怪物的有些松软的血肉，看看里面的肌肉纹理，“它们的弱点。”
“我们的军事顾问们认为这些家伙唯一的缺点就是脑子不好使，它们的指挥则弥补了这一个缺陷。很好的战争耗材。元帅，这场战争打的不会轻松。”高级军官向远眺望，卡兹戴尔的城池似乎已经出现在它的眼前了
“我从未轻看过我们的敌人，莱塔尼亚的术士们怎么说？”凯尔希垂眸，继续问道，“若是由法术构成的话，可以开发出反制手段吧？”
“没有法术的使用痕迹。”高级军官摇头，“您没有看到那些高塔术士的表情，很……”
“惊讶，自然。”凯尔希点头。高级军官或许会不理解高塔术士为何惊讶，但她明白，“这片大地上的，在我们所认知当中的兵器理应由法术组装而成，它们没有法术拼凑的痕迹，说明它们本就不是法术的造物。”
“呃，能说简单点吗？”高级军官有些头大
“如果不是因为我们从未见过这种诡异的生物，我们应该会将它们当作野兽，而不是某种法术造物。”凯尔希换了个简单些的说辞，“……萨卡兹王庭法术呢？”
“高塔术士根据从疤痕商场买来的情报，对一些巫术做出应对。血魔的血液巫术和笞心魔的心灵法术，温迪戈的力量巫术，还有与军团交战的食腐者军团，他们将那应对法术优化了很多。”
“女妖王庭和巫妖王庭呢？”凯尔希并未听到自己最关注的事物，不禁皱眉
“实在抱歉，两个王庭的情报过于少，而且通过歌声实在难以防御，我们总不能让每一个士兵都穿上装甲，涂上反法术涂料。高塔术士已经再给他们的移动高塔加装护甲了。至于巫妖，说实在的，您提供的情报有些过于……抽象了。”
高级军官的手在空气中挥舞着，无法去重述凯尔希亲口对那些高塔术士说过的话
例如“切割空间”“扭曲的裂隙”什么的，那些高塔术士听着也是摸不着头脑，根本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应对措施
“下令，在黎明前，炮兵必须让卡兹戴尔到达他们的射程内。小心徘徊在荒野上的这些怪物，以及……”凯尔希看着面前怪物尸体，绿色的眼眸闪烁着，“不要让它们将同伴的尸体带走，毁掉它们。”
“明白！”高卢军官行了个军礼，忽然提起一个问题，“不过元帅，它们对于萨卡兹们来说算是秘密武器吧？为什么要这么早暴露在我们眼前？”
“因为他们没有想过隐瞒，或者说就算让我们得知了又能如何？它们本就是为了战争而生，我们除了以火力消灭它们以外别无他法。”凯尔希当即回答道，“与其隐藏起来，不如消减士兵们的士气，引起恐惧。”
“我明白了。”军官点头，离开去下达元帅的命令
“……并非源石的造物，因由战争而诞生的孽兽……”菲林站在温迪戈怪物的尸体前，喃喃自语
“真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