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该要死的
你一定要活着，杰西卡
你一定要，活着
杰西卡做了一场梦，她梦见真空弹炽热的白光从手铳中喷吐，将她的眼泪融化成冰冷的血肉。医疗器械的嘀嘟声混杂着车轮划过平滑地面，人的呼喊混杂着仪器的尖叫
铳的开火……人在死去
一，二，三
第一个，她直面了源石高爆弹，她并未死去
第二个，她挡住了真空弹的大部分光和热，她也并未死去
第三个，她什么都没有挡住，她被死亡所保护，她将绝望带出那儿，她还未死去
……光……？
不，只是一片人造的虚伪，只是一张人的脸……她们在死去
第一个，第二个……
第三个呢？
第三个呢？
第三个……呢？
第三个人，她怎还未死去？她怎没能死去？她怎能不死去？
她有罪，杰西卡这么认为着，她应当是被牺牲的那个
而不是被得到的那个
————
“牺牲什么，然后得到什么。我和说过的杰西卡。”洗罪用刀子在自己的铳上又刻上一道白痕，转头去看杰西卡黑色的眼,“我和你说过。你在哭。”
“……为什么，洗罪小姐？”杰西卡没有拔铳，她只是伸手抹了抹眼泪，质问道，“为什么？”
“道森，联合天灾信使虚造天灾警报，意图为自己制造逃离拓荒地的机会。在这个过程中他杀死了一位拓荒地主管，并用武器挟持剩余的拓荒者，将他们全部赶至荒野，最后被路过这里的佣兵击毙……就这样。”
洗罪的话很冰冷，杰西卡不觉得洗罪会说出这样无情的话
“那我也可以帮道森先生……”
“杰西卡，你有多少钱可以帮一个伪造天灾讯息的人。”洗罪将铳插回铳套中，一句话将杰西卡天真的想法全部扼死，“道森伪造天灾是不争的事实，我已经和他确认过了。那个天灾信使大概也被抓了。”
天灾信使，这片大地上最重要的职业，可以说他们就是文明另类的守护者，他们是警报，他们是不能背叛的人
而当这样重要的工作与职责被背叛时，恐怕最厉害的律师都没有把握能赢。他要面对的不是一个国家，而是来自文明的谴责与针对
这的确就是最好的办法，道森一人牺牲，而后换的剩下人的幸存
牺牲什么，然后得到什么
杰西卡一直以为洗罪的意思是让自己付出一些什么，钱也好，命也罢。她之前这么以为着，因为她可以用躺在她账户上的那一串冰冷数字去救活生生的人，她可以让那些人活下去
杰西卡忽然明白了洗罪的意思，牺牲什么，然后得到什么
牺牲的不是她自己，她只是一个执行者，就算她插手到这件和她没有关系的事情当中，倾尽自己的全力去帮助，但她也不能去决定可以变得有多好，有多么的圆满，她决定不了
她只能让这件事变得尽可能好
她要去牺牲什么，然后为他们得到什么
她不能决定自己要牺牲什么，她只能逼迫自己去牺牲什么，然后得到……什么
“……这算什么啊？”杰西卡的声音中带着哭腔，“这*哥伦比亚粗口*算什么啊？”
“算我杀了他，杰西卡，算我的。”洗罪轻声说道，“算我的。”
洗罪抬手，轻柔地抚摸着杰西卡的脑袋，像是在安慰：“哭吧，杰西卡，趁着这里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哭吧，哭吧。”
哭泣又一次占领了这个山坡，但是同那些血色不一样的是，杰西卡流下的是清澈的泪水。它们滴落在同一片血色上，将它们全部化开，然后融合，变得淡色，变得悲伤
洗罪看向沉默不语的杰克，他正呆呆地望着道森安详的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道森说之后的事情交给你来处理了。”
杰克一愣，不敢相信扭头看抚摸着小猫脑袋的洗罪：“……我？”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洗罪不知道那是什么情绪，兴许是悲伤，又或者是惊讶
“你。”洗罪点头，“他说你是个明事理的孩子。”
“……我明白了。”杰克点头，没有激动或是拒绝，他点头。他将道森沉重的遗体背起，慢慢地走下山坡
一步，两步，三步
他慢慢地走着，拿起那把铲子，往另一处山坡那走。那把铲子埋过老布福德，他原本以为下一个会被埋的人会是苏珊……苏珊有矿石病，她不能被埋
下半夜才开始没有多久，杰克确信他还有很多的时间，他还有很多的时间去埋葬，去准备明日的到来
他甚至可以想象到小玛拉无助的眼神，听到她问道森的去向……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其他人都好，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小玛拉说，道森为了他们而死了
杰克说不出口，他总是说不出口
“道森大叔，你可真是给我留了难题啊，自己就这么死了。”杰克嘟囔着，摸过道森一直握在手里的打火机，“这个就给我了，就当作是埋你的工资了……小玛拉说的没错，你是个英雄。”
杰西卡哭了很久，哭到嗓子都变得沙哑，哭到大日照旧带着温暖的余晖升起
玛拉发现苏珊不见了，开始着急的寻找起来。她没有找到，所以她就去找道森叔叔
她也没有找到。带着勋章的姐姐告诉她，她的妈妈死了，她的妈妈不想伤到自己，所以一个人走了
那道森叔叔呢，道森叔叔又去哪里了？
玛拉这么问道，洗罪没有回答，她不能回答
“道森叔叔也死了，在夜里，他的病也发了。”杰克代替洗罪和杰西卡回答道，他蹲下身体摸着女孩的头，看着她开始哭泣，就像是杰西卡那样，“道森叔叔是个英雄。小玛拉，他拜托我照顾你。”
“……洗罪小姐。”杰西卡的声音很沙哑，昨晚的哭泣让她有些发不出声音，她紧紧地握着洗罪给她的那把铳，“我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么？”
“问吧，杰西卡，我会回答你的。”洗罪看着逐渐被哭声惊醒的人，平静地说道，“我会回答你的。”
“我看到你在那把铳上刻上痕迹……”杰西卡看看洗罪腰间那把伤痕遍布的铳，白色同黑色交叉在一起，很杂乱，“那是什么意思？”
“……我每要做出这种决定，杀一个人的时候，我就会在这上面划一道。”洗罪解释道，“每当我抚摸那些痕迹的时候，我就会想起那些人，我就会想起我曾经杀过他们，将他们全部牺牲，去换些什么。”
“这么多人？”杰西卡看到上面的白色几乎已经覆盖了全部黑色
“……我有好几把铳，杰西卡，如果到了我看不清那些划痕的地步，我会换一把。这把铳是最新的，最老的那把，就是那把我给你的那把铳……我把外壳换下来了。”洗罪目光有些游离
“洗罪小姐……”杰西卡小声说道，“可以请你帮一个忙吗？”
“把外壳换上去？”
“不，我想你给我一把小刀。”
洗罪将腰间的小刀拔出，递给杰西卡，看着她在铳上划出第一道白色的痕迹
很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