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听到底还是没有回公司,直接和许桃一起去了何平挨揍的现场。
“老板,算我求你,你就别下车了吧!”
许桃都快哭了。
她揍那些个小子没有丝毫压力,但万一把林听磕了碰了……
“我不下车,他们能动手?”
林听说着就推开了车门,干脆利落的下了车。
“老板!”
许桃赶紧跟上,连车都忘了锁。
她的手垂在身侧,几不可察的做了几个手势。
寻常人或许根本就不会注意到这点儿小动作,许桃自己却很有信心——是对她的同伴的信心,她知道,他们一定能看到。
林听下了车,随意扫了眼胡同,直接问在巷口树下摘菜的婶子:“大姨,请问一下,您这儿的街道办在哪儿?”
婶子坐在小马扎上,仰头瞧着林听。
乍一看只觉得好看,仔细看看,更好看。
“你找谁啊?”婶子的语调都不自觉温柔了些,“要办事儿?”
“是啊,我是来谈拆迁的。”林听微微笑,“我叫林听,窗外的老板。”
婶子脸上的笑瞬间凝固。
再看林听……依旧好看,但莫名不招人待见。
不出林听所料,她刚刚自报家门,墙头上就嗖嗖嗖冒出来一茬脑瓜子。
一共十个大小伙子,个个都是翻墙的高手,从冒出头到出现在林听面前,用时最长的那个也就用了五六秒钟,速度相当快。
居中那位手里还捏着块板砖,也不知道他是翻墙的时候就带着砖,还是翻墙的过程中顺手从墙头上薅下来的。
林听暗暗感叹:高手啊。
“就他妈你要拆我家啊啊啊啊——”
对伙领头的刚抡了一下板砖,就被许桃扯着领子随手扔回到墙那边去了。
那姿态,像极了被随手拍飞的蚊子。
只听墙那头一阵稀里哗啦让人牙酸的木头碎裂声,间或还有板砖哥喊娘的声音。
林听总算知道这些「高手」是怎么行云流水的翻过墙头的了。
剩下的九个「高手」呆愣愣的看着墙,一时间愣是没想明白自己的头儿是怎么倒着飞回去的。
他们还想着,自己也复制了头儿的体态。
许桃随手丢回去十个青年,没事儿人似的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
墙那头,叠罗汉似的堆了一堆人。
也不知道许桃是不是故意为之,她把人丢回去的落点相差无几。
这就导致最开始被丢过去的板砖哥还没从一地木头碴子上爬起来,就被自己的小弟压了个结实。
现在他身上压了九个男人,脸涨成猪肝色,连娘都喊不出来了。
“救、救……”
“哎呦……”
“他娘的……”
墙那头,一阵哭爹喊娘。
林听眨了眨眼睛,转而看向一脸惊恐的婶子,再次微笑询问:“街道办在哪儿?”
婶子下意识指了个方向。
胡同七拐八绕,只这样指一下,怎么可能找得到?
林听:“好,如果我找不到,我们再回来找您。”
婶子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立即扔下手里的大葱,从马扎上弹了起来:“我带你去!”
回来?
回来干什么?
把她也扔到墙那头去?
她这老胳膊老腿可受不了!
婶子脚步飞快,送瘟神似的把林听和许桃带到了街道办。
不少大爷大妈聚集在此,乱哄哄的菜市场似的。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烟味,呛得人眼睛疼。
婶子是真被许桃吓到了,不等林听开口,她先扯着嗓子喊人:“都别吵了!拆迁的老板来谈事儿了!先听她说!”
一句话,给杂乱的小屋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齐刷刷回头,神情各异的看向林听。
贪婪、兴奋、跃跃欲试,还有人眼珠子转个不停,应是在想着如何讨价还价多拿些好处。
林听像是没看出来那些算计似的,嘴角依旧挂着笑:“各位,我们公司的确有针对这一片区的拆迁计划,不过——”
她笑眯眯的环视一周,视线从这些人的脸上一一扫过,继续说:“既然各位这么不愿意拆迁,那就算了。我已经让总工把你们这条胡同排除在拆迁范围之外,所以你们以后不必再忧虑,可以放心的守着你们的家安稳度日。”
林听说这话时刻意放慢了语速,清晰的字句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宛如闷雷在他们脑海中炸响。
“你、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拆了?你说拆就拆、说不拆就不拆?”
人群最中心的办公桌后,传来底气不足的质问。
林听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轻笑出声:“这块地是我的,当然是我不想拆就不拆。”
“哦对,我这人向来信奉日行一善,你们如此爱护这条胡同,我深感同情,所以我决定永远不会把你们胡同所在的这块地卖出去。”
“放心,不仅我不会拆,别人更没资格拆。”
林听笑靥如花:“不客气。”
轻飘飘的几句话,轻松击破了这些人的期许和盼望。
他们是真的不想被拆迁吗?
当然不,过去的一个星期里,他们也打听到不少消息,南方那些拆迁的,最差的也成了万元户!
哪怕现在的万元户不如八十年代值钱,也是他们这些普通工人不敢想的。
他们已经计划好要如何讨价还价、如何抗议闹事了,他们都觉得,这皇城根底下,要个百八十万的不成问题。
可如今这……
她说不拆就不拆了?
“你敢!”
办公桌后的男人拍案而起,手哆嗦着指着林听:“你说拆就拆,说不拆就不拆?你当你是谁!”
他气得手都有些麻木了。
己方做了这么充足的准备,结果对方突然鸣金收兵?不玩了?
这不是一拳砸在棉花上,是铆足了劲儿冲锋,结果对方撤去了挡在悬崖前的护栏,乐呵呵的看着他们冲入深渊。
林听只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然后便转身往外走去,根本懒得回答他的话。
许桃紧跟着林听往外走,她只关注林听,根本没去看那些虚张声势的人一眼。
有人想要追出来,刚冲出门,忽然被四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壮汉拦住了去路。
他们四个貌不惊人,也不见多高多壮,属于是丢进人群里转眼就找不到的模样。
他们也不与那些人争吵,更不说明来意,只挡着路,脚下像是生了根似的,任凭他们如何冲撞,他们都没有退让一步。
追,没有路;
骂,对方就像听不到一样。
气急败坏的骂娘声中,有人回头问:“主任!我们可都是听你的才闹事儿的!现在怎么办?”
像是找到了发泄口,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在办公桌后搓手的男人身上。
一道道愤怒的视线死盯着他,盯得人毛骨悚然。
“你、你们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