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京城天格外蓝,冬日暖阳,只瞧着便觉得心情舒畅。
林听去酒店换了身衣服,又重新梳了个头,便去了长安路的小四合院。
她到时,恰巧比约定时间早了十分钟。
这时间是一周前她决定来京城的时候就与段珺定好的,是段奶奶选定的时间。
“林姑娘来啦,老太太等着您呢。”
照顾段奶奶的保姆阿姨早早等在了门边,瞧见林听便笑着迎了过来。
“阿姨好。”
林听笑得乖巧,自己拿着那只小盒子,跟着阿姨一道进了门。
“老太太最近常常念叨你,”阿姨一边走一边笑着说,“今儿一早老太太便让厨房准备了姑娘爱吃的菜呢。”
寒暄似的话意味深长。
林听笑着点头:“我也想奶奶呢,她老人家最近身体怎么样?”
“心里的事儿多,睡得不太好,还有些咳嗽。”
说着话,她们便到了段奶奶的院落,阿姨快走了几步,先开了门,朝里说:“林姑娘到了。”
“快进来,外边冷。”
段奶奶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中气十足,也没见哪儿有不适。
林听整理了一下头发,浅笑着迈步进去:“奶奶,想我了嘛?”
她笑盈盈的,熟稔的与段奶奶撒娇。
段奶奶坐在窗边的榻上,一手拿着本《道德经》,另一只手刚把老花镜摘下来。
她把眼镜放好,朝林听招手:“好孩子,快过来,到我这儿来。”
林听却没立即过去,笑着说:“我身上凉,暖一暖的。”
老人家再怎么康健也到了年纪,怕凉畏寒。
林听脱了大衣,等身上寒气散了才去到段奶奶对面坐下。
阿姨端来一盏浓稠得宜的银耳羹给林听,自己便悄声退了出去。
“奶奶,最近身体还好吗?”林听笑着问。
“好是不会太好了,”段奶奶把书放得格外整齐,放下后看着林听轻叹了口气,“你和小五玩得好,是好事儿也是麻烦。”
林听原本还想寒暄几句,但见段奶奶已经切入主题,她便接了下来:
“也没什么大麻烦,同舟共济嘛。”
“哦?”
段奶奶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你现在可是被推到了台前,当真一点儿都不害怕?”
“没什么可怕的,”林听笑,“出了事,解决就是。”
“年轻人就是有冲劲儿,天地不惧。”
段奶奶笑眯眯的端起手边的杯盏,缓缓喝了一口。
林听闻到了淡淡的枇杷膏的甜味。
她没在这时候询问,只继续说:“您放宽心,这个项目我一定会做完,并且不会拖太久。”
阿姨刚刚在外边与她说的两句话颇有意味,林听当然明白她想表达什么,更清楚这就是段奶奶想说又不方便说的。
段奶奶放下杯子,瞧着林听说:“我年岁大了,许多事情有心也无力,在家中还好,在外边若絮叨多了,只会惹人厌烦,更看我这老太婆不顺眼了。”
林听了然——这就是她也不好在这件事上出面的意思了。
近一年段家风头正盛,自然惹人眼红。
倘若一个后辈的事儿引出来了段奶奶开口,那只会让人觉得段家是仗着往昔的功劳簿欺人揽权。
一旦这种看法根深蒂固,那段家必然是要走上绝路的。
林听懂了段奶奶的意思,但依旧哄她:“您怎么可能惹人烦?我就最喜欢听您说话了。”
“你啊!小嘴儿像抹了蜜似的。”
段奶奶也不再深说,笑着捏了把林听的脸蛋,“只是单会说嘴,来往京城这么多次,总是跑到酒店去住,怎么就不能来陪我住些日子?”
她这言语就像是位寂寞的老人家,盼着有儿孙能来陪着自己似的。
实际上,她这儿哪儿能缺了人呢?
段家子嗣颇丰,几乎每天都有儿孙来看老人家,或陪她说说话,或陪着吃饭下棋。
不夸张地说,若段奶奶说想要人来留宿,大院里小字辈的都能为了来这儿陪她抢破头。
这样的话,她从没对外人说过,就算是对自家孩子,她也几乎没有明确的表达出喜恶偏好。
这会儿对林听说,便是认可了她。
“我是怕吵着您呀,您若不嫌我吵,我可就要黏着您啦!”林听笑得灿烂,顺势把自己一直拿着的小盒子放到了桌上打开,“对了奶奶,我给您带了个小玩意儿,您瞧瞧。”
红木盒子里用丝绸垫着,是一条用米粒大的羊脂玉珠子串成的眼镜链。
玉料不算贵重,难得的是精巧细致,珠子上间或刻着细致的寿字纹。
这是冯盼花了一个星期点灯熬油做出来的。
为了最大程度的降低重量,珠子做得极小,开孔自然也小,得用最细的线串合,但做出来效果极好,浑然天成几乎看不出是珠串,像是整块玉雕出来的一般。
“是什么?我瞧瞧。”
段奶奶见过的好东西如过江之鲫,却依旧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她摩挲着玉珠,轻声赞叹:“做这链子的人手可真巧,这米粒儿大的珠子,得费多少心思呢。”
“是我的手工品厂的设计总监亲手做的,”林听说,“眼镜链太重了压脖子,便让她做得更小些。”
段奶奶颇为喜欢,拿过自己的老花镜对林听说:“来,帮我系上。”
“好。”
林听接过眼镜,小心翼翼的把眼镜链挂上。
这东西是真小,挂着也费劲,她差点儿抠坏了指甲。
段奶奶笑眯眯:“以后就不用到处找眼镜了。”
好半晌,林听总算是把眼镜链挂好了,她双手奉上:“弄好了,您试试。”
“嗯。”
段奶奶戴上眼镜,把眼镜链搭在颈后,果然感觉不到什么重量,玉料触手生温,碰着皮肤也不凉。
“好孩子,你有心了。”
段奶奶摘下眼镜,刚刚好搭在她的胸前。
“您喜欢就好。”
林听笑着,把盒子放到了一旁。
段奶奶颇有兴致的朝林听说:“没什么事儿吧?来,陪我下盘棋。”
“啊?那您可得让着我点儿,输了我要哭的。”
“不让,输了给你糖吃。”
“嗯……那也行。”
傍晚。
段珺顶着两轮黑眼圈,打着哈欠回到四合院,拖沓着疲惫的脚步去到奶奶的院落。
她今儿一天都有些分神,总盘算着奶奶会和林听说什么。
她才刚进院门,就听到了屋里传出的奶奶的笑声。
段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