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六六寿辰前两天，四哥和连姐乘高铁到了北戴河。
窦逍和司贯行接站后，顺路拐去疗养院接爷爷奶奶。
随着时间推移，爷爷已经和那个偷走记忆的小贼达成了奇妙的和解。
想不起的事就不想，认不出的人就不认。
偶有模糊片段从脑子里冒出，老爷子只当是捡着堆没图纸的拼图，只挑顺眼的往一块儿凑。
医生说这种状态最好，就像手机开了省电模式，虽然运行慢了点，但续航更久，还不会因发烫导致易燃易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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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窦逍近来天天往这儿跑，一行四人，爷爷只对他有印象。
俩人一对葫芦暗号，老头儿确认这小伙是自己孙女婿，当即表达满意，“挺好，挺有活力！”
转脸瞧见一旁沉稳的司贯行，眼睛更亮，“诶哟嗬！这长相气度，你是谁家女婿？”
司贯行稳稳作答，“爷爷，我不是女婿，是您亲孙子，我爸是您三儿子，叫司怀民，我叫司贯行。”
老头儿很惊喜，转向奶奶找共鸣：“快来，这是咱家三孙子！”
司贯行吸了口气，“对，我是三孙子。”
余光瞥见窦逍在憋笑，他也懒得跟这总爱幸灾乐祸的妹夫计较，顺势拉住爷爷，侧身介绍重要嘉宾：“爷爷，这是我老叔老婶儿，就他俩的闺女司恋，是这活力小窦的媳妇儿，您有印象吗？”
爷爷皱眉，“老叔？他牙口看着不赖啊，不应该特殊老吧？”
“嗤嘻、”窦逍终是憋不住乐了，美滋滋解释，“爷爷，老叔就是最小的叔，爸是您最小的儿子，在家排行老四，要是觉着老字儿不好听，其实喊爸四叔也行、是吧三哥？”
“嗯。”司贯行应得郑重，又重新介绍了遍四叔四婶。
爷爷越听越糊涂，“诶呀这又是老又是小的，咋这么多说道，你们家关系可真乱！”
“啧！啥你们家！是咱家！”四哥眼瞅着要急眼。
又听老头儿突然琢磨过味儿来，对着司贯行豁然开朗，“我看呐，还是跟着你捋最顺当！”
旋即对着四哥道，“你是四叔，这把我记住了！”
“！”这把四哥彻底急了：“我是五经！还四书、”
“啧嘶！”连姐见他酸着个脸对着老爷子，使劲扒楞他一把，“你嘎哈你！爸乐意咋叫就咋叫！你较这劲干啥！”
四哥更加不乐意，“啥叫我较劲？！哪有老子跟着小辈儿喊自己儿子叔的？！就算记不住名儿，喊我老四也行啊！这不折我寿嘛！”
连姐嗓门提了八度：“诶呀行啦你！没揍你就不错啦！消停的得啦！！”
那边两口子还在拌嘴。
爷爷又转头继续端详他三孙子，“你瞅，四叔不乐意了。大孙子老儿子，老太太的命根子，他这臭脾气指定是叫他妈给惯的……我瞅着、你爸性子应该不错吧？”
司贯行点头，“嗯挺好，跟我差不多。”
话刚出口，他又想起妻子平时说话的调调，忙改口笑了笑：“应该是跟您差不多才对，爷爷，我爸随您，为人踏实厚道，脾气随和，一贯与人为善，走到哪都特招人待见~”
爷爷一听更稀罕这三孙子了，抓着他胳膊捏来捏去，咋都看不够，“嘿呀，要不说呢，就得是上梁正下梁才不歪，你四叔得亏没生儿子，不介一准儿跟他一样隔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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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确保司恋能准时包出六十六个饺子，让面皮与馅料严丝合缝对上数，全家人合计着得先预演一遍。
当晚，窦司小别墅格外热闹。
孩子们叽叽喳喳爬来跑去，大人们边唠嗑边忙活，两条手工饺子流水线并行。
连姐带来个好消息，说大堂哥的儿子承杰处朋友了，说不定今年能结婚。
司恋惊诧，“那要是承杰结了婚就要孩子，我大爷就要当太爷爷、我大哥也要当爷爷了？！天，也太年轻了吧？！”
连姐一挑眉，“那你合计呐~？你大哥虚岁都46啦，再过几年儿都该退休啦！搁过去可不就是当爷爷的年纪~”
“那我就是名副其实的姑奶奶啦！”司恋哈哈笑，弯下腰跟奶奶贴了贴脸，兴高采烈赞，“奶奶您要当老祖宗啦，也太牛啦！”
“啥牛啊羊的，我就知道我是赶上好时候了，才能多活这么些年！要感谢……”奶奶目光穿过蒸腾的热气，忍不住忆苦思甜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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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面粉甜香与肉馅鲜香交织发酵，将整个空间升温成一座家庭面点工坊。
小t闻言跑来搭腔：“承杰大侄子要是有了娃、是应该叫我三奶奶吗？我的妈嘢~”
司恋直起身笑：“可不嘛~，咱俩这辈分都跟着水涨船高啦！”
“可是不对啊小恋恋，我怎么闻见一丝岁月催人老的气息呢……蒜鸟蒜鸟不想鸟！快来化焦虑为动力吧！”见奶奶和连姐包的正经能下锅的饺子-一个个圆润又漂亮，小t自告奋勇要跟着学。
“行，来，奶教你~”
说话间，奶奶捏着片饺子皮，干燥的手掌裹住小t的嫩手，一点点教她捏出规整的十八道褶，“大拇哥压这儿，食指推褶儿……”
老太太手背爬满皱纹，动起来却比年轻的孙媳妇灵便，眨眼间就捏出个完美的小元宝，轻轻搁在盖帘上。
“欸欸啊呦！”小t的却没捏住，她小嫩手一松，饺子啪叽掉了。
连姐见状笑得眼尾堆起细褶，“要我说啊小懿、你们这一代都犯不着学这个~！啥都不会才好呐，想吃饺子就下馆子、”
她话一出口便及时刹住，惊觉这么说会显得自己像是-不舍得闺女受累给大伯哥包六六大顺饺。
怕老太太听了多心。
果不其然，不等小t搭话奶奶便接茬，语气虽没变，可说那话听者难免有心，“那能一样么，我看小懿学学挺好，平时不打紧，回头等老三过六十六，就叫我们小懿亲手给包，儿媳妇儿也是女儿，用不着非得让侄女代劳，对不？”
“嗯！”小t丝毫没闻出婆媳之间的对话有何异样。
她鼻尖沾着面粉，腰板挺直：“我就是这样想哒！将来等爸爸妈妈们六十六的时候，每人都由我来包，只包四回~！回回限量！”
“嚯！这雄心壮志不赖，小行娶了我们小懿真是有福气~！”连姐瞧着老太太侧脸，没看出不痛快来，也就当自己啥都没说，跟着捧哏。
这婆媳之间的分寸啊，她拿捏了多半辈子，早学会了该装糊涂的时候就得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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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台另一端。
司恋正独自对着六斤六两面和成的面团，和六斤六两肉绞成的馅儿孤军奋战。
四哥抱着豆丝儿凑过来巡视，瞧着闺女往肉馅里埋的崭新硬币在闪闪发光，夸张称奇，“嚯！这都快赶上许愿池了，拿你大爷当王八喂呐？”
“哈哈诶呀！”司恋出拳怼了老爸一下，“您咋知道呐？千年王八万年龟，吃了我这侄女牌许愿饺咂，我大爷指定能长命千岁！”
父女俩正打杈，没留神豆丝儿突然弯下半截身子，咻地抓了团妈妈刚揪好的面剂子。
司恋眼疾手快，举着擀面杖敲了女儿小肉手一下：“干嘛呐！快还给妈妈！”
“唔~~！！”豆丝儿疼得咋呼一声，却紧紧攥着小面团不撒手，扭身扎进姥爷怀里，“biáo！！”
四哥抱着小外孙儿往一旁躲，对着闺女竖眉瞪眼：“嘎哈你！还敢拿凶器打孩子？！反了你了！”
“我没打！就是敲一下！”司恋跟老爸拌着嘴去夺面剂子，“诶你这孩子！快拿来！”
拉扯间，四哥抱着豆丝儿左摇右摆，强调差这点面不碍事。
司恋却认死理、十分在意这六十六。
她强压着脾气哄：“听话豆丝儿，撒手，妈妈这都是按数来嗒，去你姥姥……”
“嘎哈！这咋还骂上人了？！”四哥见闺女不依不饶非要夺面团，脾气正式上来：“就差这一嘎达能咋地？我告儿你司恋，别瞅你三十了，欠教育我照样收拾你！”
“我啥时候骂人了？！”司恋又气又懵，“爸！！您能不能别捣乱！您没来的时候豆丝儿可听话啦！”
--“啥意思？刚来就撵我奥？”
-“我没有！就是说您不能这么惯孩子！”
--“惯咋地？孩子就是用来惯嘀！你从小到大咱家谁不惯着你！”
话落，四哥又迅速抓了团面剂子，抱着豆丝儿溜之大吉。
且转过身立马换上慈爱笑容哄着怀里小人儿，“对不大宝子？就抓就抓，别怕你妈，她都得听姥爷的，豆丝儿是不跟姥爷第一好？”
“嗯呀！”豆丝儿奶声奶气应，把面团啪嚓一下拍在姥爷鼻头上咯咯笑。
司恋气得攥紧了擀面杖，半天说不出话，犹豫着要不要去追。
窦逍在不远处看完全程，见丈杆子走了，才赶紧跑去丈母娘那照量着差不多的量、抓了一小挠面，小跑着过去哄媳妇儿。
什么“别生气啦，隔辈亲都这样”、什么“爸妈难得来一回，稀罕孙女正常”之类，好话堆满一面盆。
这些歪理司恋都懂，可她还是被亲爹气的鼓鼓的，却下意识压低了嗓音：“可是什么就、就跟姥爷第一好啊？他总那么说，孩子以后跟我不就夹生了嘛！”
见媳妇儿还在那摔摔打打，窦逍眨眨眼，绕着弯子劝，“爸就嘴上说说，哪那么严重。
对咱闺女来说，肯定永远都是世上只有妈妈好啊，谁都不好使！
再一个你想，刚要是我爸抱着豆丝儿抓把面，你不也就那么着了？
还能跟他理论呐？
爷爷和姥爷你不能区别对待啊~是不是？”
“哼哧~”司恋被他这歪理逗得气消了些，又瞪了眼远处正逗孩子的四哥，决定忍气吞声，“行了，就你会打比方。
上一边儿去吧你，我得抓紧练习了。
我奶奶说了，这66个饺子不光包的时候不能叫人代劳，吃的时候也不能叫别人帮着吃，得一天之内吃完才吉利！我得包好吃喽才行！”
带着气儿重新开工，司恋呼哧呼哧擀了张饺子皮，又忽地想起，举着擀面杖朝窦逍比了比：“对了！我警告你窦逍，你以后当了姥爷可不能跟我爸似的-有了孩子忘了娘！我以亲身感受告诉你，当女儿成了娘，若是因为孩子被区别对待，哪怕亲生嗒，为娘的心理落差也是无比巨大，知道吗？”
“嘿嘿~知道哇~”窦逍背对着长辈们，小眼吧嚓蛐蛐，“放心~！将来无论是当了姥爷还是爷爷，我最爱的只能是娃的姥姥和奶奶~，必须爱你一万年！老早我就打过申请，要挨你这儿跟你爸比第一，在所有有你的选项里都选你，看看看看，我是不是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