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隔膜，就是那么一张薄薄的，看上去或许比蝉的翼还要薄。
但，就这么一层薄薄的隔膜，却也是需要人主动去捅破的。
当捅破之后，便就会发现，奥，原来大家都是一样，你渴望和我说话，而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呐？
瞧着呜呜丫丫，从刚才冰窖一样的气氛，突然变成了眼前宛若菜市场一样，左右所需的时间，也不过半个时辰罢了。
张楚含笑瞧着她们，轻轻点了点头，便吩咐刘氏和秦怀道等人，把纺车，抬上来。
其实，一个合格完整的纺织作坊，是有两大块的。
一个是纺，另一个就是织！
纺，很简单，就是把原料纺织成为线。
不论是布帛也好，丝绸也罢，亦或者棉布，其实都是用一根根线，编织而成。
麻布，用麻线，丝绸，用丝线，棉布，自然就是用棉花纺成的线。
不过，相对于纺线而言，编织则显得简单。
当然，这是对于现在大唐这个社会而言，家家户户，所有女子，几乎都会编织。
而且编织的工具也很简单，这一步，完全可以使用人力进行叠加，堆砌，而不像是纺线那般，就算是一味上人，其效率，也很难保证稳步的提升，并且对于纺出来的线而言，也真的很难把质量固定到了某一个区间。
所以，张楚只是改进了纺线的工艺，对于编织而言，现在的工艺其实就已经足够满足使用了。
不然，若是同步提升，一是现在大唐所生产的原料，远远不够！二来则是，所需要的人力，也将会大大降低，如此，对于培养工人，尽可能让百姓参与进来的初衷，从而推进工业化的进步，是违背的。
综合来看，先把三锭脚踏纺车普及出来，便已满足现在所需，自然，不需要张楚一股脑的也把编制技艺提升太多。
其实，想要提升，很简单，只要在织车上，加一个名为‘飞梭’的小玩意，其效率就会大幅度提升了。
张楚计划着，等到棉花普及，所生产的棉花原料依靠现有的技艺无法尽数消耗的时候，再进行这方面的提升。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张楚很坚信这个道理。
有需求，才能让一个技艺快速的发展，若是需求不足，人们对于一个新技艺的渴望就不会那么大，甚至于会出现就算告诉他这么做会让自己更省力，但，在需求已经被满足了的情况下，很少会有人主动去学习，他们只会遵循人性的懒惰本能，循规蹈矩，从而让新技术埋没，消失，直到那一天，需求暴涨，现有技术无法满足的情况，大家才会渴求新的技术。
其实，水车是这样，曲辕犁是这样，钢厂这样，煤厂也是这样·······
百台纺车，被依次排开，放在了众人面前。
原本嘈杂的妇女，见此，都是赶忙回到了之前自己的位置，和先前一样，不过这一次，脸上却是挂着笑容的。
“时间紧急。”
“至于原因，某家也不想解释了，过几日，你们或许就会听说。”
“但，不论如何，某家是希望你们能专注于纺织作坊，不要被外界干扰。”
“咱们的纺织作坊，和你们所了解的纺织，有相似之处，但，也有不同之处。”
“某家，命令你们，既然来北山县做工，便不要有自己的想法，一切听从某家安排就是了。”
“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若是受不了，可以提出辞职！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某家找你们，是让你们干活，你们来干活，是要赚钱。”
“除此之外，咱们两不相欠。”
“好了，所有人都有，看见这些纺车了吗？”
“十五个人一台纺车，快速确定自己的位置，参加考核。”
张楚吼道。
言罢，他亲自领着最前方左侧的一个妇女站到了第一台纺车前，第二个人，第三个人，第四个人········
依次跟随。
当站满十五个人左右，下一个人便站向第二台纺车。
有条不紊。
没由来的，不少妇人的呼吸，都开始紧绷起来了。
考核？
她们不知道要考核什么，可刚才张楚的话，却是听得明明白白，县尊怎么说，她们怎么干就是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又一支车队来了。
这车队的速度很快，都带起了不小的烟尘。
最后，六辆马车，停在了周围。
李泰，秦怀道，尉迟宝林他们都眯了下眼眸，望过去，不知来者是谁。
张楚也是如此，不过当看到戴胄从车厢里跳下来后，便笑了出来。
其余马车上，一个个妇人略带怯生的露出了模样，她们拘谨的站在自己的马车前，望着足已称得上浩大的考核场面，小心翼翼的望向了戴胄。
戴胄朝她们挥了挥手，示意跟上自己，便大踏步走向了张楚。
“张小子，恭喜恭喜。”
“一日不见，竟就封侯了。”
“秦川侯，好名字！”
戴胄大笑着祝贺，然后瞧了瞧李泰，秦怀道，房遗爱等人，又望着千余妇女眯了下眼眸：“秦川侯，老夫没来晚吧！”
“刚刚好！”张楚也朝戴胄抱了抱拳：“辛苦戴公亲自跑一趟了。”
戴胄刚要挥手示意无妨，就听见李泰不满的怂了怂鼻子。
“戴尚书，怎么就这点人？”
“这也太少了吧。”
“听说曲江坊那里，一大早就有两三千人涌进去。”
李泰嚎道。
戴胄苦笑一声，他望着自己身后的三十多妇女，叹了口气，朝张楚略有涩然的说道：“哎·······”
“张小子，对不住了，老夫东拼西凑，说实话，才把这些人给拦下来。”
“东宫一大早就向各衙门抢人不说，工部这边，段纶不在，其余三位侍郎，在老夫还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是把织工送到了曲江坊。”
“这三十多人，还是老夫强行扣下来的。”
“不过，张小子，人虽少，但老夫我能打包票，一个个都是各种各的好手。”
“用来培训她们，简直就是手到擒来！”
“用不了多久，就能培养出来一大批熟练织工！！！”
说起来这一点，戴胄还是略微自傲的。
他很清楚这些织工的实力。
“而且，张小子，这三十多织工，老夫已吩咐下去，把她们的匠籍，全都转到了北山县。”
“她们现在已是北山县的匠人了，其余各衙门想要插手，也得先过问你了才是。”
“多谢戴公！”张楚很是感谢。
他很清楚，这是一份了不得的厚礼，戴胄能顶住各方的压力，把这些人送给北山县，属实不易。
谈话间，百台纺车之后，妇女已是各自站定。
“诸位，客气的话，某家先不说了。”当即，张楚便朝这三十余织工说道：“既然已为北山县匠人，那么就是我北山县的百姓，某家自是不会亏待诸位。”
“不过，还是先办正事当紧，这一千五百妇人，乃是某家新募集的纺织作坊工人，某家想让诸位帮着考核考核，瞧瞧每个人的纺织工艺如何。”
“你们觉得不错，或者说有培养潜力的，便单挑出来。”
“如何？”
张楚询问道。
戴胄闪开了身子，让张楚直面众人。
毕竟，从现在开始，张楚才是她们的主管。
三十余妇女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一个年纪稍大的妇人走到前来：“侯爷，就这么简单？”
张楚颔首：“虽简单，可却要识人，也并不容易。”
这妇人笑了：“侯爷说的是，不过，若是识其他之事，奴婢不敢多嘴，但，若是挑选有没有纺织的天赋，奴婢就算是闭着眼睛，光用耳朵听，定也不会浪费一个人才。”
“奥？”张楚眯了下双眸：“好！”
“既如此，接下来的事，你安排，若是真像你说的这般，某家便暂时让你领纺织作坊总管，如何？”
“奴婢职责所在，不敢裹挟侯爷。”
“能的侯爷赏识，便已惶恐惶恐。”
“还请侯爷，退后两步，稍等片刻。”
妇人欠身，躬身行礼道。
专业人来干专业事。
张楚挥挥手，当即和众人都朝后退了退，把空间，让给了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