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帐篷缝隙洒落在泥土地上,空气中还残留着刚刚战斗后的硝烟与血腥味。范德林德帮刚刚击退了来犯的奥德里斯科帮,营地虽已收拾整齐,但地上的血迹和破损的布幔仍诉说着战斗的惨烈。
周路、杰瑞站在基兰的病床前,目光凝重。斯旺森牧师正小心翼翼地为他处理伤口,涂上草药后,又注射了一剂足量的吗啡。基兰的脸苍白如纸,呼吸微弱,最终在药物的作用下缓缓沉入梦乡。
周路盯着那条裸露在外的小腿骨,眉头紧锁。肌肉组织大面积撕裂,皮肉翻卷,触目惊心。
“牧师,你没办法给他接好吗?”他低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希望。
牧师抬起头,眼神疲惫而无奈,轻轻摇了摇头。
周路知道不能苛求太多。在这个医疗条件极其有限的时代,面对如此严重的伤势,牧师能做的已经足够多了。即便放在后世,这种伤势也必须立刻送进IcU,多个科室联合抢救。可现在,他们只有斯旺森牧师,以及几瓶不知道过期多久的药品。
“或许,我们应该考虑截肢了。”牧师的声音低沉,像是不忍说出口。
“截肢?”周路猛地抬头,语气中带着震惊与抗拒,“不不不,这不行!基兰他还年轻啊,怎么能让他少一条腿?”
一旁的杰瑞也是连连摇头,眼中满是不忍:“截肢?他以后还怎么骑马啊。我们一定能想到别的办法。”
牧师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路,我们别无他法了。他的伤口还在流血,骨头根本接不回去,如果不及时处理,感染只是时间问题。一旦败血症发作,就是死路一条。”
周路沉默了。他知道牧师说得没错,可看着基兰那张年轻的面孔,他实在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
周路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身影——李医生。“也许……李医生可以救他。”周路喃喃自语,随即眼神坚定起来。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就朝达奇的帐篷走去。
此时的达奇正坐在一张破旧的木椅上,手中端着一杯酒,脸上挂着兴奋的笑容。他刚收到勃朗特伯爵的晚宴邀请,今晚将是一场改变命运的社交盛宴。
“伙计们,今晚我们要去赴约!”达奇兴奋地对亚瑟和何西阿说道,“我们必须换一身像样的衣服,不能再像个逃亡的土匪。”
亚瑟皱眉:“可是基兰他……”
“哦,基兰?”达奇摆了摆手,毫不在意,“他不是睡着了吗?放心吧,他会挺过去的。”
话音未落,周路掀开帘子走了进来,脸色凝重。
“达奇,我需要带基兰去圣丹尼斯找医生。”周路直奔主题。
达奇审视着周路,眼神锐利如鹰隼。他慢慢放下酒杯,手指轻轻敲击着木椅扶手,发出沉闷的声响。
\"圣丹尼斯?现在?\"达奇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
周路直视着达奇的双眼,声音坚定:\"基兰撑不了多久了。如果不及时治疗,他可能会死。\"
帐篷内陷入短暂的沉默。亚瑟和何西阿交换了一个眼神,何西阿轻咳一声:\"达奇,也许我们可以...\"
\"够了!\"达奇突然站起身,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走到周路面前,近得能闻到对方身上的火药味和血腥气。
\"听着,小子,\"达奇压低声音,\"记得平安归来。\"
周路点头,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达奇突然叫住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鼓鼓的钱袋,\"拿着这个。圣丹尼斯的医生都是吸血鬼。\"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别告诉其他人我给过你钱。\"
周路接过钱袋,沉甸甸的分量让他有些意外。他深深看了达奇一眼,转身掀开帐篷帘子走了出去。
阳光刺得他眯起眼睛。营地里的帮派成员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有人擦拭枪支,有人包扎伤口。周路快步走向正在喂马的泰伦。
\"泰伦!\"周路喊道,\"我们需要一辆马车,现在就要。\"
泰伦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战斗留下的污迹:\"为了基兰?\"
周路点头:\"我们要去圣丹尼斯找医生。\"
泰伦二话不说,立刻放下马刷,他转身跑向营地后方的马车棚,动作敏捷得像只山猫。
周路回到医疗帐篷,杰瑞正用湿布擦拭基兰额头上的冷汗。牧师已经准备好了简易担架,“去圣丹尼斯。”
\"达奇同意了?\"杰瑞惊讶地问。
周路只是简短地\"嗯\"了一声,弯腰抬起担架的一头。牧师和杰瑞默契地抬起另一头,三人小心翼翼地将昏迷中的基兰移出帐篷。
当他们来到营地中央时,泰伦已经套好了一辆带篷的运货马车。他在车板上铺了厚厚的干草和毯子,甚至还挂上了一块油布遮挡阳光。
\"小心他的腿,\"周路低声提醒,三人合力将基兰平稳地安置在马车上。杰瑞立刻爬上车,让基兰的头枕在自己腿上,同时固定住那条受伤的腿,防止颠簸造成二次伤害。
周路检查了一下马具,确认无误后跃上车夫座。他回头看了一眼,基兰的脸色在阳光下显得更加惨白,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的起伏。
\"走吧。\"周路甩动缰绳,马车缓缓驶出营地。
当他们经过最后一顶帐篷时,玛丽贝丝突然跑了出来,手里捧着一条叠得整整齐齐的毛毯。
\"带上这个,\"她气喘吁吁地说。
杰瑞接过毛毯,感激地点点头。玛丽贝丝站在路边,目送马车远去,双手不自觉地绞着围裙。
马车渐渐加速,周路紧握缰绳,眼睛盯着远处地平线上若隐若现的城市轮廓。圣丹尼斯——这个充满希望与危险的地方,此刻承载着一个年轻人生存的全部希望。
\"再坚持一下,基兰,\"周路低声自语,不知是说给昏迷的同伴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我们一定会救你的。\"
伊莎贝尔轻轻抚平裙摆上的褶皱,丝绸面料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这是圣丹尼斯最昂贵的裁缝铺耗时三周完成的杰作——一件墨绿色的晚礼服,腰际点缀着精致的蕾丝,裙摆处绣着暗纹藤蔓。
\"小姐,您穿上真是太美了。\"女仆克莱尔帮她整理着后腰的蝴蝶结,眼中满是赞叹。
伊莎贝尔对着穿衣镜转了个圈,镜中的少女面容姣好,却带着一丝心不在焉的神情。自从见过那个名叫周路的东方男子后,她的思绪就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怎么都收不回来。
\"父亲说今晚的宴会很重要?\"她漫不经心地问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裙摆上的刺绣。
\"是的,小姐。听说勃朗特先生邀请了整个圣丹尼斯的显贵。\"克莱尔兴奋地说,\"老爷特别交代,要您好好打扮,今晚会有不少青年才俊...\"
伊莎贝尔突然觉得胸口发闷。那些所谓的青年才俊,在她眼里不过是些穿着华服的提线木偶,说着千篇一律的恭维话,眼睛里却只盯着她的容貌和身材。
\"备马车,我想出去走走。\"她突然说。
克莱尔惊讶地睁大眼睛:\"可是小姐,宴会前...\"
\"就一个小时。\"伊莎贝尔已经取下挂在衣帽架上的宽檐遮阳帽。
马车厢内,皮革座椅散发着淡淡的松木香。伊莎贝尔靠在柔软的靠垫上,却莫名觉得这个精致的空间令人窒息。车窗外,圣丹尼斯的街景缓缓后退——穿着考究的绅士们拄着手杖漫步,商贩们吆喝着叫卖新鲜水果,报童挥舞着当天的报纸奔跑而过。
这一切都如此熟悉,却又如此...乏味。
她伸手推开马车窗户,初夏的风立刻涌入车厢,带着河水的潮湿和远处花园的芬芳。伊莎贝尔深深吸了一口气,将上半身微微探出窗外。风吹乱了她的发丝,阳光毫无保留地洒在她的脸上。
就在这时,一辆疾驰的运货马车从对面驶来。在交错而过的瞬间,伊莎贝尔恍惚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个东方人周路,正神色凝重地驾着马车。他的衣服上沾着血迹,眉头紧锁,完全没注意到擦肩而过的贵族小姐。
\"停车!\"伊莎贝尔突然喊道,差点从车窗探出整个身子。但她的马车夫没有听见,而那辆运货马车已经消失在街道拐角。
伊莎贝尔怔怔地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心跳突然加快。他为什么那么匆忙?那些血迹是怎么回事?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她的脑海:他又受伤了吗?
\"小姐?您还好吗?\"克莱尔担忧地问道。
伊莎贝尔这才回过神,慢慢坐回座位上。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突然做出了决定:\"回府吧,克莱尔。我想...我确实该好好准备今晚的宴会了。\"
她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如果周路在城里,那么也许...只是也许...今晚的宴会不会那么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