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被薛岚玩弄于股掌之中多年,陆风现在一听见这人说莫名其妙的话就止不住后背发凉。
薛岚看了青年一眼,飞快在脑海之中编纂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她看着陆风的眼睛,故作高深地开口:
“我给你算了一卦,你一生之中有个劫数,若是渡不过去就会死。”
“什么劫数?”陆风惊愕地开口,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命真苦。
但是当他对上薛岚那双灰眸的一瞬间,青年恍然顿悟。
他半死不活地开口:
“我这个劫数不会是你吧?”
薛桐忍不住笑出了声。
薛岚被青年这一问弄得有些懵,但是转念一想,陆风这话说的没问题,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女子收敛起脸上的笑容,准备不和陆风玩过家家了,她要正式庄重地通知陆风这件事情:
“过段时间,可能一天两天之后,会有一个魔族来到你面前。”
“你要杀了她。”
陆风完全是云里雾里,看着薛岚的眼睛是汗如雨下:
“要是我打不过呢?”
“打不过也得打。”薛岚表情严肃:
“陆风,你和那个魔族是死战,不能跑。”
陆风已经在薛桐的带领之下长出些许反骨,闻言不怕死地开口:
“我要是跑了呢?”
薛岚轻蔑一笑,轻轻抬手按在青年的肩膀之上:
“她不死,那便你死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薛岚便是带着其他人向着不远处的空地走去,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头戴斗笠的老者,看见薛岚转身之后轻轻对着这人点了点头
在老者身边,通往灵枯城的通道已然打开。
陆风眼看着薛岚等人一个接一个的进入那裂缝之中,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个字。
他想要问一下薛岚给自己安排这个任务的理由,但是又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元明界的修士,杀魔族是不需要理由的。
唯一有疑惑的便是薛岚那最后一句话。
青年站在漆黑一片的山间,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既然薛岚让他等着魔族,那就等着吧。
裂缝之中。
“你让陆风必须要杀了和他有情缘的魔族帝姬,不害怕在这个关键时刻再次惹到剧情吗?”
薛岚一行人缓缓跟着最前面的老者行走在白色的雾气之中,薛桐忍不住揪了揪薛岚的袖子问。
薛岚微微皱眉,表情看上去有些疑惑:
“我不是已经和剧情闹翻了吗?”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薛桐忍不住拍了一下薛岚的手臂:
“我的意思是,慎算真人要和宫远合卦。万分危急之时是不是该按捺一下你想要搞事的心。”
“她这次不算是没事找事。”
跟在薛桐身后的心魔突然出声,代替薛岚安抚少女的忧虑:
“我和薛岚前段时间得到了一个消息,魔族上次在清音,玄寂两位老祖手底下逃走的那位魔族大祭司也在魔界之中。”
薛桐:她好像是在安慰我,但是为什么一开口我更焦虑了。
“你能说重点吗?”薛岚看着薛桐的样子忍不住白了心魔一眼:
“看给孩子吓得。”
心魔回敬了薛岚一个白眼,随后接着往下面说:
“那老家伙虽然上次在下界栽了跟头,但是修为很高又是双生魔兽……”
薛桐:“你和薛岚打不过?”
心魔点点头:“是的。”
薛桐:“加上祝河和我如何?”
心魔贱兮兮地笑了一下:“差别不大。”
薛桐认为自己已经在薛岚和心魔的胡作非为之中失去震惊的能力了。
少女身上带着一股子死气,看上去像是被霜打了的花儿一样。
薛岚看忍不住打了心魔的头:
“让你说重点你净说些废话。”
心魔缓缓后退,将说话的权力移交给狼君大人。
“我们打不过,但是不代表我们不可以钻空子啊。”薛岚对着薛桐轻轻眨了眨眼睛:
“我让陆风杀魔族四公主,等于直接挑衅剧情之力的权威。到时候它肯定受不了要出手。”
薛桐轻轻点头:“然后呢?”
“气运之子无人可敌,永不死亡,这是剧情的根本原则。剧情之力为了防止陆风把魔族四公主杀掉,肯定会找人去救她。”
薛桐有些明白了:“因为陆风是他的主角,所以他只能安排魔界修为最高的大祭司去救四公主。”
“陆风不能败,魔族四公主又不能死。就相当于你用陆风把魔族大祭司卡在那里了。”
少女的语气之中还是难掩担忧:
“可是就算没有了魔族大祭司,魔界之中依然有很多化神修为的魔君,你一个人他们打?”
“我又不是傻子!”薛岚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觉得现在的薛桐真是对她担忧过甚。
女子没有说太多,而是轻轻将手指举到嘴边:
“天机不可泄露,你到了就知道了。”
“小桐你要准备好,在我的计划之中,你可是非常重要的一环。”
薛桐心魔猫抓似的想要知道薛岚的计划,但是最后少女还是强压下了自己的好奇没有去追问。
别看这人自身自毁倾向挺严重的,但是对于自己的朋友一向是赤忱以待……
当然陆风除外。
留在山窝窝里面等魔族的气运之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总之薛岚是不会让自己去送死的。
薛桐在心底安慰了自己两句,众人刚好走到了一条浅绿色河流的边上。
一袭暗绿色锦衣的女子站在河岸之上,看见薛岚前来对着这人拱手行礼:
“灵枯城酒清,见过大人和诸位道友。”
薛岚抬手还礼,随后环顾四周开口:
“你家城主呢?”
名唤酒清的女子对着薛岚微微一笑,随后抬手指向了众人的身后。
薛桐顺着女子手指的方向转身,竟然看见了一个身着银白战甲的女子缓缓走来,乌发如墨,英姿飒爽。
“邱城主这是打算和本君一起去一趟魔界?”
薛岚的声音之中带着轻佻的笑意,女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邱引真的装束,目光在她胸口那块护心镜上面停留了老久。
看上去英姿飒爽,面容苍白却姣好的女子在那护心镜之中却映出一张格外恐怖的鬼脸,面皮浮肿眼球突出还被人捣碎了。
那是邱引真的死相,也是她恶鬼之力的来源。
邱引真察觉到薛岚在看自己的护心镜,女子对着薛岚轻轻一笑:
“大人,我想知道幕后之人的真实名讳,想要在他身上砍上一刀。”
“共赴魔界,算是我的投名状,不知道大人接不接?”
薛岚看着邱引真一双满是战意的美丽眼眸,又看向护心镜之中那一张残缺的容颜:
“薛岚求之不得!”
邱引真显然没想到薛岚会答应得如此干脆,一时间看着薛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所幸狼君大人从不冷场,女子轻轻甩了一下自己飘逸的大袖子:
“若是邱城主愿意赏脸和薛某去一趟魔界,薛某可以在魔界事成之后和你一起去一趟虚冥川。”
邱引真很满意这个条件,她原本也存着请薛岚前往虚冥川的心思,这位可是北域川的长君大人,若是她可以出手的话,说不定自己还可以再见真正的母亲一面。
女子对着薛岚拱了拱手:
“大人大恩,无以为报。”
“那便不报!”薛岚颇为潇洒地开口:
“邱城主需记住你我之间是交易,无论公平与否,交易便是交易,你情我愿,不谈恩情。”
你情我愿,不谈恩情。
邱引真在心底默念了一遍这八个字,随后轻轻点头:
“大人说的是,我知道了。”
“你是故意这么说的?”薛桐的声音传入薛岚的脑海之中,女子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我想要为引魂留个可以看顾她的人。”薛岚轻柔温和的声音响起。
“她虽然已经完成了和元明界地脉之间的连接,接过了元明界天道赋予的轮回权柄,但是我还是想留个人照顾她。”
薛岚这么一说弄得薛桐心里也有些不舒服了。少女一想起那么一个小小的引魂马上就要被送去修复元明界轮回就有些受不了。
但是受不了归受不了,心里不舍归心里不舍。
薛桐在心中祈祷着薛岚的计划可以平稳地进行下去。
一切准备就绪,薛桐看见长长的河岸边出现了一个个半透明的身影,那是灵枯城之中的鬼魂。
少女看着这些鬼魂缓缓将自己的右手按在心口之上,随后不约而同地唱起了一首沙哑的小调。
那是一首怎样的调子,薛桐说不清楚。但是和她之前在元明界听过的所有歌都不一样。
和青临江上渔夫的渔歌不一样,和玄煌宗许清荷的箫声不一样,和断水关军士的魂歌不一样。
那声音温柔沙哑,其中饱含着无尽的不舍和眷恋。
薛桐突然想起来,阿芜之前说过灵枯城是徘徊之魂的城池。
这些魂魄一定有很多很多未完成的遗憾。
面前一直平静无声的河流之上突然出现了清晰的水声,薛桐下意识往自己的脚下看,一条淡蓝色的河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魂河下方,两条河流正在缓缓重合。
她轻轻看了一眼薛岚:
“这就是地脉吗?”
薛岚看着那淡蓝色的地脉沙哑开口:
“没错,这就是灵枯城的地脉。”
是用锦月湖诸多洞天地灵魂魄精血养育出来的地脉。
悬挂着暖黄色灯笼的楼船稳稳地停在薛岚面前,女子对着身后众人轻轻一笑:
“诸位,我们该上船了。”
女子话音落下,一直由祝河搀扶着的慎算真人竟是向前快走几步率先登上了楼船。老者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薛岚知道他迫不及待,露出了一个无奈又苦涩的笑容。女子给身后的祝河传音:
“到了魔族之后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师伯和宫师兄。”
祝河轻轻摩挲着手中重剑的剑柄,声音坚定无比:
“师姐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一个魔族杂碎靠近他们。”
薛岚轻轻一笑走上了楼船。
随着排在最后一位的邱引真登上楼船,巨大的楼船开始在地脉之上缓缓向前驶去。
周围再一次被雾气笼罩的时候,薛岚轻轻开口询问邱引真:
“昨天晚上怎么样?”
邱引真看着薛岚轻快开口:
“杀了很多鬼,和虚冥城有联系的,和魔族有联系的……”
女子抬手召唤出一枚青色令牌:
“甚至还有和上界有联系的。”
薛岚随手接过那枚青色的令牌,然后忍不住笑了。
令牌上面的禁制做的巧妙,将这令牌原本的气息掩盖得严严实实。
可是薛岚还是看出来了,那是林家的气息。
林棋啊林棋。
薛岚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随后露出一个有些癫狂的笑容。
很快就轮到你了。
上界林家。
一队年轻的弟子脚步匆匆地往宏伟府邸的深处赶,每一个人脸上的神色都很凝重。
无他,太祖养在自己院子里面的那一池莲花死了,就在昨天晚上,竟然毫无征兆地死了。
片刻之间,满池亭亭玉立的莲花一个接一个地夭折,巨大的花朵之后从枝头掉落,落入池子之中化为一片散发着恶臭的黑水。
人看上去心里发毛。
一行弟子很快就来到了林棋的院子之中,原本的一池莲花早就变成了恶臭难闻的黑水,二层的小楼之上,一袭淡青色长袍的老者正在独自下棋。
下面的弟子开始小心翼翼收拾荷花池,林棋在棋盘上面轻轻落下一子,随后对面前的空气开口:
“你有什么看法?”
“什么看法?”一个沙哑聒噪的声音出现在此方空间之中,但是却只有林棋一个人可以听到。
“不过是一池荷花罢了,剑仙莫不是怕了?”
林棋淡然开口:
“我会怕谁?”
“元明下界的人,元明上界的人。亦或是……那位让吾主都颇为心惊的狼君大人。”
林棋一子重重地落在棋盘之上,与之对弈说话的存在在顷刻之间被驱赶出千里。
“狼君大人。”
老者再次轻轻开口,还是询问的语气:
“你怕吗?”
这次没有未知的存在回答他,但是他自己回答了自己。
老者的喉结不断滚动,随后发出了一种极为嘶哑的声音:
“不过是一只狼而已。”
林棋轻轻一笑,抬手捏起对面的白子。
“是啊。”
“不过是一只狼而已。怎比得过我的棋局。”
老者这样说着,想要落下一枚白子……
突然,小楼之下嘈杂的人声在一瞬间消失,呼啸的长风灌入二楼连廊,掀起老者青色的袍子,打翻了他手边的白子。
一地脆响,珠落玉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