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简短的商议之后,众人决定让薛岚和心魔跟着阿芜去拜访灵枯城邱城主,薛桐等人留在此地陪着慎算真人。
薛岚看着薛桐放在自己肩头的手,少女小小年纪却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语气之中满是担忧:
“回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狼吗?”
狼君大人嘴角抽动了几下,思索良久之后才颇为不自然地开口:
“这次出去的是魂魄,我的魂魄你是知道的……”
“所以能好好回来吗?”薛桐又问了一句,一双乌黑的眸子仿佛早就将薛岚看透了。
狼君大人瑟瑟缩缩开口:
“我……我尽量。”
小桐姑娘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在薛岚这里,尽量不出事那就代表着大概率会出事,可是她实在是走不开,她要帮薛岚守着慎算真人。
少女缓缓转头看了一眼正在冥想调息的老者,他气息微弱,明明是在调息修炼,但是却像是一株末秋的野草。
枯残凝末绿,薄霜挂秋寒。
少女悄悄凑近薛岚开口:“别太不把自己当回事,惹他伤心。”
薛岚难得没有嬉皮笑脸,女子神情坚定地点点头:
“我明白,我知晓。”
说完这句话,女子摆手对众人道别,一边地阿芜突然走上前,将怀中一直抱着地小舟塞到了薛桐怀中。
少女指指慎算真人,清凌凌的声音在薛桐脑海之中响起:
“给那位前辈,他执念深隐隐有入魔之相,有小舟在会好受一点儿。”
薛桐轻轻一怔道:“谢谢阿芜。”
阿芜轻轻摇头示意薛桐不用客气,随后转身看向了薛岚:
“大人准备好了吗?”
薛岚认真地点点头,随后从袖子里面拿出来一个蒲团,啪唧一下坐在上面,期待万分地开口:
“是现在就出魂吗?”
薛桐一看她这副期待的样子就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看狼君大人多松弛啊,仿若这天下所有艰辛的旅途于她而言,不过是春起踏青,天下所有的对手在她面前不过是指尖嬉戏的彩蝶。
“大人先等等。”阿芜对薛岚轻轻摆手,少女指尖翻转飞舞,一条浅灰色的带子便是出现在了少女手中,她将带子的一头递给薛岚:
“大人绑在手腕上,以防和阿芜走散。”
薛岚乖乖接过带子系在自己的手腕上:“现在可以出魂了吗?”
阿芜轻轻点头:“可以了。”
少女话音刚落,就看见面前的黑衣女子静静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一个黑衣白发的虚影从薛岚的身体之中缓缓走了出来,睁眼之时蓝眸璀璨。
薛桐看着薛岚的蓝色眼眸惊讶开口:
“你的妖魂是这个样子的?”
薛岚没有回答,她身上浮现着另一层浅浅的魂光。
那魂光摇晃了两下,随后薛桐听见了心魔的声音:
“不是还有我吗?我总要有些参与感。”
薛桐:说的太有道理,以至于无法反驳。
于是少女对着薛岚的魂魄摆摆手:
“行行行,去吧去吧。”
阿芜被两人之间的互动逗笑了,少女将带子的另一头系在自己的手腕上:
“大人抓好了。”
薛桐看着阿芜握紧手中的带子对着她轻轻一笑,随后手上猛然用力一扯。
然后两人就像是青烟一般旋转着倏然消失在了薛桐的面前。
薛桐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惊讶地看着身后的陆风:“这就不见了?”
陆风同样是惊讶万分,青年轻轻“啧”了一声之后对上薛桐的眼睛:
“好像是的。”
两人默契地没有询问祝河,而是排排坐,对着薛岚魂魄消失的方向发呆。
魂无质,抽作丝。
薛岚自己研习魂术,很早之前就知道有这么一门可以抽魂作丝的术法,她自己也能做到。
但是亲身体验,这还是第一次。
周边是无尽的黑暗,阿芜空灵的声音在薛岚的脑海之中响起:
“大人的魂魄实在是太过于强大了,阿芜没有办法抽丝,只能压成薄薄的一片拖着走。还望大人勿要责怪。”
薛岚倒是没有责怪的意思,毕竟她是一只心胸宽广的大白狼。就是她现在这个状态……
“阿芜啊!”
薛岚轻轻开口,语气之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你放过风筝没有?”
“风筝?”阿芜拖着薛岚踏入一片浓稠的黑暗之中,少女疑惑开口:
“是什么法器吗?”
“是人间的一种玩具,乘风而起可上九天。”
“玩起来……就和你现在拖着我这种感觉差不多。”
原本心中存着些许期待的少女收敛了嘴角的笑意:“大人被阿芜这样拖着,是不是有点儿不开心啊?”
“没有没有!”薛岚连忙否定:
“绝对没有!”
狼君大人竭力解释的时候,两人已经快要穿过面前这片浓稠的黑暗了,不远处开始出现了点点绿色荧光。
那是一条浅绿色的河流,上面漂浮着几叶挂着暖黄灯笼的乌篷船。
阿芜牵扯着薛岚在一艘船前面停下来:
“大人,我们该上船了。”
穿越过那片浓稠黑暗的刹那,薛岚的身形从薄薄一片恢复成原本的样子,女子缓缓上前一步看向面前的乌篷船。
船上面有人。
一名穿着蓑衣的老者坐在船后面,烟斗之中吐出来的烟气不向上飞。而是全部沉入船下的水流之中。
“客从何处来?”
老者熄灭烟斗缓缓站起来,薛岚这才看见他下半身都是森白的骨头,半支锈箭插在他的腿骨之中,摇摇欲坠。
阿芜上前对着那老者行了一礼,随后从腰间拿出一块漆黑的木牌。
“原来是千蜮鬼界的道友,老朽有理了。不知道友身后那一位……”
阿芜正想要给薛岚编个身份搪塞过去,就听见身后女人沙哑沉重的声音:
“这位道友,晚辈来自北域川。”
阿芜下意识回头,随后少女猛然睁大眼睛。
薛岚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身白衣,喉管上面是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割破的气管微薄的空气送入肺中,说话的时候声音像是一架在灶台之上辛劳多年的破风箱。
颈间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女子半个身子。
阿芜看见薛岚举起抬起沾着鲜血的双手,对着老者缓缓行礼:
“晚辈执念深重,不得往生。但求一个解脱!”